陶公少时作鱼梁吏,尝以坩鲊饷母。母封鲊付使,反书责侃曰:“汝为吏,以官物见饷,非唯不益,乃增吾忧也。”
——《世说新语·贤媛》
陶侃的家庭“望非世族”,他所生长的环境“俗异诸华”,而他本人最后却能拔萃于偏僻之地,比肩于东晋世族之家,《晋书》本传称他地位“超居外相,宏总上流”。世家望族背后蔑称陶侃为“溪狗”,他是东晋前期政坛上一个异类,是以“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
是谁养育了这个“非常之人”呢?父亲去世时陶侃还只有几岁,是他母亲一手将他养大成人。陶侃友人范逵见到陶母后叹息说:“非此母不生此子!”
陶侃母亲湛氏豫章新淦(今江西省新干县)人,为侃父丹聘娶做妾。史称陶氏世代贫贱,湛氏母家比陶家更为贫苦。陶侃从小便志向远大,她日夜纺织资助儿子结交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同郡孝廉范逵一次路过陶家,遇上大雪后便在陶家借宿。此时陶家真是“家徒四壁”,范逵仆从车马不少,这下让陶侃左右为难。湛氏叫儿子出去招待客人,她把几根房柱子劈成木柴,把自己睡的草垫铡碎作为马料,把自己长发剪成两副假发换得米粮,很快摆上一顿精美饮食,客人和随从个个都十分满意。范逵离去时陶侃相送一百多里,后来范逵到处向人盛赞陶侃的忠厚、正直和才能。湛氏的一言一行都为儿子示范了待客之道,也为儿子后来的成功积累了人脉。
这则小品写湛氏更以身作则,教育儿子从政就应廉洁奉公。
陶侃年轻时当过管理鱼梁的小官。鱼梁是一种捕鱼设施。以土石筑断小河水流,在小坝中间留下缺口,再把鱼儿能进不能出的竹笱置于缺口中,鱼顺流游入竹笱便可捕获。陶侃因职务之便,曾用陶罐装一些腌制的鱼带给母亲。坩是一种盛物的陶器,鲊是一种南方人用盐和红曲腌制的鱼。这即使在现在也算是“人之常情”,属于我们大家常说的“职务便利”。湛氏娘家夫家都很清贫,现在儿子大了总算能改善一下生活,换成其他母亲肯定“求之不得”,没想到儿子的“孝心”却给母亲带来了烦恼。她将鱼罐加上封条交给派来的人,并回了封信严厉责备儿子说:“你刚一出仕为官,便把官家的东西送给我,不仅对我毫无益处,反而增添了我对你的担忧呵!”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陶母有点小题大做,儿子不就是给母亲捎带了几条腌鱼吗?其实,这正是陶母的过人之处,这件小事表明她德高虑远。儿子现在管鱼就给家中带鱼,将来管钱难道不会给家中捞钱?要是管什么就贪什么,儿子不就成了一个贪官污吏吗?
史称陶母湛氏“贤明有法训”,对儿子的严格是出于对儿子的慈爱,她处处身体力行地告诫自己的孩子:临事不苟,临财不乱。
后来陶侃的为人处世能见到他母亲的影子,《晋书·陶侃传》载陶侃从不爱财,“有奉馈者,皆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馈”。可见,是由于有湛氏这样的“非常之母”,才养出了陶侃这样的“非常之人”。湛氏堪称慈母仪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