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里的灯火摇曳生姿,明亮的光线衬得楚晏清脸上的情绪清晰可见,他面色平淡,坦然得没有丝毫怒色。
云瑶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眉心拧成了川字,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和她料想中的不一样?
上次楚晏清看着她这般仪态时分明是不悦的,还絮絮叨叨对她说教了一大堆,怎么如今失忆后他反倒是变得和煦了,竟然什么都没说?
云瑶皱着眉头纠结半晌,干脆挠了挠头,从床上坐起,直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云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床边拽,一边拽一边重复那日的话:“……你瞧您这一天天的腰板站得这般笔直,不累吗?快来像我这般躺平试试,躺平何其舒服啊!人生苦短,就该及时行乐……”
楚晏清猝不及防被她拉拽着,身子下意识地往她那边倾斜。他微拧着眉,似是不太适应被她这般强拽的动作。
“本王自己会……”
话还没说完,云瑶忽地起身站到他跟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摁着他就往床上推。二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只有一臂之遥。
“你别动,好好像我这般躺着享受享受……”
许是距离有点近了,云瑶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氤氲濡湿,隐约还闻到了一丝丝清甜的果香。
楚晏清一时怔住,猝不及防被她推着坐在了床上。
紧接着,云瑶又摁住他的胸膛,试图将他推倒在床上。
她此刻离得更近了些,衣服上的熏香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果香,仿佛要将他团团围住。
这般近的距离,楚晏清有些不自在,他微微侧头,试图躲开这暧昧的距离。
哪知,云瑶忽地抬膝跪在床沿上,双腿直接腾空跨坐在他腿上,那两只细白柔嫩的手掌也从肩头缓缓移至他的胸口,紧紧摁着他的胸膛,试图用整个身子的重量来推倒他。
温热的呼吸在他的侧脸上喷薄着,又热又潮湿,微微带着些许的酥痒,楚晏清浑身如同被电流袭了一下,身子陡然一紧,更不敢将头转回来了。
“你……本王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们这般,是不是太快了些……”楚晏清断断续续地说着,呼吸明显急促了些。
烛光下,他原本白净光洁的脸蛋上渐渐染上红霞,就连耳根也不知在何时变得通红。
云瑶掌心撑在他的胸口上,一边用力在推他,一边不明所以地道:“哪儿快了?你怎的还不躺下?快躺下来啊……”
云瑶催促着,她微微低头,身后的发丝忽地自肩头垂落下来,轻轻砸在他的脖间,勾起一丝丝细微的痒意。
楚晏清眼眸倏地一暗,眼底涌入一抹潮红,呼吸变得更急促凝重了,一时猝不及防,竟真的被她推倒在了床上。
由于惯性,云瑶也跟着趴倒在他胸口,额头与他的下颚磕了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云瑶胸前的柔软紧紧贴在楚晏清的胸口,那柔软弹滑的触感犹如电流袭过全身,酥酥麻麻的,勾得楚晏清浑身血液喷张热涌,一种名叫渴望的感觉在脑海里疯狂滋生。
楚晏清身子一僵,双眸陡然一紧,呼吸悄然滞住,紧张得不敢动弹。
云瑶倒是没发觉到他的异样,她皱着眉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捂着额头,嘴角瑟缩着,缓缓从他身上下来,在他旁边躺下了。
感受到云瑶从他身上起开,楚晏清身子一轻,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
“如何?躺着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云瑶一边揉着磕疼的额头,一边还不忘问他,“可有记起些什么来吗?”
楚晏清侧头看向她,眸光微暗,抬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那里方才热潮翻涌,如小鹿乱撞,难以自遏,但此刻却因心口空了的那一块,渐渐回归平静。
楚晏清手指紧了紧,敛眸压下了心头那股异样的旖旎心思,平静地回复云瑶:“没有,本王还是没什么印象。”
“好吧。”云瑶悻悻道,随即就从床上坐起,又道,“我们来写字吧,兴许写着写着你就有印象了呢?”
云瑶心血来潮,立马就从床上起来,来到了小矮桌前。看着矮桌上的笔墨纸砚,云瑶准备握笔的手忽地停住了,脸上露出厌倦的神色。
她真的好讨厌写字,一看到纸笔,从前那种被抄书支配着的感觉顿时翻江倒海地涌来,云瑶打心底里排斥这种感觉,当真是看到纸笔就脑瓜疼。
可是,为了能让楚晏清早日恢复记忆,多写几个字又怎的了?就是抄整本书她也愿意,只要他能恢复记忆……
做好心理准备,云瑶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咬着牙拿起羊毫在宣纸上写起了“得寸进尺”。
很快,一张素白的宣纸上便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文字。楚晏清缓步走来,看着那上面形如狗爬的字迹,额头顿时跳了起来。
“你这字,是何人教的?”他皱着眉惊问。
云瑶将羊毫放在笔搁上,重新换了一张空白的宣纸,不疾不徐地回他:“你啊。”
楚晏清:“……”
楚晏清嘴角倏地抽搐起来,面色变得难看震惊:“不可能!本王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字迹?”
“就是你教的呀。”云瑶肯定道。
楚晏清双眸一凝,突然开始怀疑自我:“那本王从前是怎么教的?怎会教成你这样?”
“嗯……你过来,扶着我写。”云瑶想了下,朝他勾手道。
楚晏清拧着眉,脸色深沉阴郁,仿佛是被刷新了认知一般,沉了好一会儿才满是震惊与别扭地走到云瑶身后,俯身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发凉,但触感十分滑嫩,似乎比豆腐还要细腻几分,软软的不堪一握。
楚晏清压下心里的异想,专心扶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了“得寸进尺”四个字。
“提笔写字时手势要正,字迹要工整,切不可歪歪扭扭,失了字形……”
楚晏清下意识地说教着,说着说着,忽地一顿,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低头问云瑶:“本王从前是不是也曾这般说过你的字……”
云瑶顿时一喜:“你记起来了?”
楚晏清轻摇着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哦。”云瑶眼皮耷拉下来,眼中的光顿时又暗了下去。
楚晏清听着她失落的语气,像是淋了一场绵绵细雨,心中忽地也跟着有些落寞起来。
他微垂着眼眸,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若是他能记起来,她此刻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失落了……
楚晏清这般想着,随即又握住云瑶的手,继续在宣纸上写着“得寸进尺”。
既然这种感觉很熟悉,那多写几遍他兴许就能想起些什么来。
楚晏清扶着云瑶的手一遍一遍地写着,不一会儿便将整页宣纸写满了。云瑶这才后知后觉地惊道:“不用写了,你写得太多了,上次你只扶着我写了几遍……”
云瑶说罢,赶紧挣脱自己的手,利索地重新更换了一张新的宣纸。
之后,她又自己独自写着字,写到第五遍时,她忽地撂下笔搁,站起身来说:“不写了!”
楚晏清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那刚写得稍微能将就一点的字就突然不肯写了,顿时怔住:“为何又不写了?”
云瑶耸了耸肩,淡然告诉他:“不知道啊,反正你之前突然就说让我不用写了,还说以后都不会再逼我写字了。哦,对了,你还命人将桌子都撤走了,催促我赶紧去床上睡觉……”
楚晏清:“……”
云瑶当即安排下人们风风火火地就将小矮桌连并上面的笔墨纸砚全都撤走了,屋内瞬间又空旷起来,那张小矮桌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仿佛来了个寂寞。
楚晏清此刻脑子里的不解,亦如那张小矮桌,他着实不能理解,从前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的能做出这般反复无常又捉摸不透的事情……
楚晏清还在困惑震惊,云瑶已经吩咐下人去将那日逛集市时买的步摇都端了进来。
考虑到楚晏清伤势未愈,暂时不便出行,所以云瑶只是简单讲述了一下那日他们去茶楼的经过。
许是从旁人嘴角讲出来的东西总是没有亲身实践过的事情来得印象深刻些,楚晏清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云瑶无奈叹了口气,随即便将装步摇的妆奁一一打开,告诉他:“……这些便是那日我们逛集市时你为我买的,有印象吗?当时我不敢戴,你还非要给我簪上,还不许我偷偷摘下来……”
妆奁里的步摇金灿灿的一大片,在烛火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楚晏清一眼望去,只觉眼睛要被闪失明了。
他拧着眉撇嘴,摇了摇头。
“那你为我簪上试试……”云瑶软软地道,轻轻低头,凑到他跟前来。
她一靠近,身上的淡香便跟着涌了过来,楚晏清鼻翼里都充斥着她的香味,恬淡清雅,有种沁人心脾的芬芳。
楚晏清心绪忽地被牵动,手指不自觉地伸进妆奁,从中取了一支步摇簪进了她的发丝间。
云瑶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朝他来回偏头,又原地转了一圈,问他:“如何?我戴着好看吗?”
她的面容姣好,本就生得妩媚动人,此刻咧唇笑起来时,多了几分灵动柔和,显得整个人更加的生动美艳。再加上她头上的步摇垂珠摇晃漫舞,更添几分俏皮可爱。
但,好看归好看,可步摇的垂珠都摇摆缠绕在一起后,就有点显眼包了。
楚晏清瞧着她那缠作一团的垂珠,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拧住了一般,怎么看都觉着不舒服。
“你的垂珠缠住了……”犹豫半晌,楚晏清终于皱着眉开口提醒她。
云瑶当即就朝他走近,将脑袋凑了过去:“那你帮我解开。”
楚晏清指尖发痒,摩挲了一下方才抬手替她将缠绕着的垂珠一一解开了。
随即,云瑶又要试戴另一支步摇。
没一会儿,步摇垂珠又缠住了。云瑶再次向楚晏清求救,楚晏清耐着性子帮忙解开……
如此反复数次后,楚晏清脸色一黑,登时撒手冷道:“要戴你自己戴。”
云瑶眨巴着眼眸,一脸无辜:“可你失忆前都是你给我戴的,而且,这里面的每一支步摇你都为我试戴过……”
楚晏清脸色一僵,眸光瞥了一眼剩下的三箱妆奁,里面少说还有五六十支,这要是全都戴一遍,手不得废了?
楚晏清无语地撇着嘴角,心中再次刷新了对自己从前的认知。
他以前的脾气得是有多好才能这般纵容她?
即便真的爱她如痴,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这么多支步摇,挨个儿试下去那不得天亮了?
无语归无语,楚晏清还是冷着脸重新拿了一支步摇,继续簪在了云瑶的头上。
又试戴了几支后,云瑶仰头问他:“如何?你有印象了吗?可有想起些什么来?”
楚晏清抿着嘴角,低眸看着自己已经发麻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回她:“印象是没有的,手腕倒是酸了……”
云瑶:“……”
“算了,不试了罢。”
云瑶兴致厌厌地垂头,自己抬手将发间的步摇摘了下来,放进了妆奁里。
她兴致淡淡地转身,走到床榻前坐下,随即又向楚晏清招手:“王爷,你过来坐,后面的事我直接讲给你听吧。”
楚晏清揉了揉手腕,徐步朝她走来,坐在了她身旁。
云瑶将协议的事隐瞒,简单讲述了楚晏清失忆前发生的一些事。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太后。
“……那日你突然回府告知于我,说是皇上命你护送太后前往丰露寺,还嘱咐我近几日千万不要出府。当时你虽并未详说缘由,但我猜着此事定是与太后有孕有关。我依着你的嘱咐,一直在府里等你回来,哪知就得知你的马车坠崖了,之后你醒来便已不记得这一切了……”
楚晏清耐心地听着,直至听完后,他才分析:“所以,本王坠崖失忆之事,应是与太后有关?”
“我猜着应该是的,不过太后如今已然回宫,据说先前那些非议她有孕的宫人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而且坊间近来也无人敢再议论此事。王爷以后可切莫在旁人面前提及这事,省得被太后知晓了伺机报复您……”云瑶紧张地劝告着楚晏清。
“本王岂会怕她?”楚晏清挑眉嗤道。
不知怎的,提及太后,楚晏清心里便没由来地生出些许的烦躁厌恶情绪,尤其是见云瑶还一副很怕她的样子,楚晏清便更加讨厌太后此人了。
夜色阑珊,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云瑶哈欠连连,楚晏清赶紧催她快去睡觉。
不知是不是说了人坏话的原因,第二日清晨,宫里便派了人过来,说是太后娘娘有些念叨晋王妃了,要晋王妃进宫叙话。
云瑶睡得正是香甜,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犹如被噩梦惊醒,吓得脸色苍白。
云瑶当即跑去向楚晏清求救:“王爷,您此前说过护得住我的,如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呀……”
云瑶拽着楚晏清的胳膊来回拉扯,眼里的惊恐惶色看得楚晏清眉心一凝,他问:“你为何如此怕她?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可她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怖!”云瑶吸了吸鼻子,委屈幽怨地控诉着太后的恶行,“之前沈贵妃落水,她便罚我抄《女戒》。后来宫宴她诱我去乾清宫,我没去,她又罚我抄《女则》。如今又召我进宫,一准没好事!”
“对了,上次她还催我尽早诞下皇嗣,我当时随口一应,如今她该不会是要找我清算这事了吧?这可如何是好?”云瑶惊慌道,脸色灰白,急得眉毛都揪作一团。
楚晏清瞧着她这般害怕进宫,面色微沉,随即便说:“那便称病不去了。”
“真的?可她要是……”云瑶眼眸一喜,但仍有顾虑。
她的话还未说完,楚晏清已经招呼下人前去回绝了那位宫人。
宫人离开的消息传来时,云瑶这才松了口气。她抬眸看向楚晏清,神色认真专注,黑澈的眼眸里闪着光,仿佛定住了一般。
楚晏清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云瑶咧唇轻笑,眼眸弯弯,柔声感慨着:“其实你失忆后,人还挺好的……”
楚晏清皱了下眉,虽觉她这番话夸得有点怪怪的,但嘴角还是悄然扬了扬。
他勾着唇角,眉眼中带着几分神气,凛然道:“本王虽是失忆了,但你毕竟是本王的王妃,自己的结发夫妻本王还是要认的,护着你也是本王应该的!”
云瑶嘴角笑容嫣然,眼中隐隐闪着微光。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稳定了一下心中情绪后才仰头看向楚晏清:“王爷,臣妾给您跳支舞吧,别的我也不太会……”
楚晏清双眸一亮,生出几分兴致来。
云瑶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子,转身便下去准备去了。
很快,云瑶便换了一身舞服过来。
火红色的舞服小巧紧致,完美地将她的身材曲线展露出来。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每走一步都透着无限的风情,妖娆妩媚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姬,纯洁又性感,让人光是看看便血脉喷张,欲/望疯涨。
云瑶站在庭院旁的梧桐树下,秋风拂过之时,火红的梧桐树叶纷飞,犹如天女散落下来的花瓣一般,衬得她更像是从仙境而来的仙子。
微微福了福身子后,云瑶便开始跳起舞来。
那双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如阵阵火风火烟火雾。随着轻捷的步子开始跳跃旋转,云瑶那双黑澈的水眸眼波流转,欲语还休,处处含情。
流光飞舞间玉袖生风,云瑶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如仙女,似蝴蝶,犹碧玉,灵动曼妙得叫人痴迷……
一舞结束,云瑶准备下去更衣。楚晏清站在廊下,神色恍惚,竟有些意犹未尽,直至云瑶身影要离开视线了他才慌忙追了过去,待追上后他忽地又一紧,手心紧拧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晏清抬了抬眉,斟酌了一下才诚恳道:“你的舞跳的不错。”
听到他的夸赞,云瑶眼眸顿时大睁,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怔愣了一会儿,她才又低头弯唇轻道:“您真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