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相中许郁娇,也是因为傅淼淼说了一句,她的这个表姐性子软,好拿捏。
初次见时,也确实是文文弱弱,娇怯胆小的模样,哪知道刚进顾家家门,不过一天时间,许郁娇已经知道该如何给她摆谱了。
二儿媳不动声色瞧着她们,嘴角从先前开始,似乎带有若有似无的笑,邱若华最讨厌的便是二弟妹这样阴阳怪气的表情,看热闹不嫌事大,谁都能踩在她头上似的。
她虽是顾家长媳,却根本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丈夫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一切还得听她的嘱托才成。
倘若不是她帮忙主持着家事,凭丈夫那本事和头脑,早就被他三弟顾星渊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邱若华心中有了计较,表面依然维持和善,温温柔柔地笑说:
“既然弟妹没有什么忌口的情况,还喜欢吃辣,那我随后就和厨房那边说了,以后也会尽量做些弟妹喜欢的口味,咱们顾家就是人丁兴旺,有容乃大,万事都很包容。弟妹也不用这样谨小慎微,凡事都太为他人着想,虽说我们家也不主张铺张浪费,但也不能短了弟妹的喜好。”
一番话夹枪带棒,就连她向来懦弱无能的丈夫顾良平,也听出点别样的意思。
何况是顾老爷子本人,姜还是老的辣,在商场混迹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如今邱若华的话外之音?
偏偏邱若华表现得太过温柔,眉眼带笑,毫无妒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有顾老爷子承诺,说要给她撑腰,邱若华如此的表现,也不好叫人真的说她些什么。
许郁娇与她对视,眉眼同样柔和,瞧不出半点恶意:“谢谢大嫂,那我就不客气了,还请麻烦大嫂帮我去厨房知会一声,明天我想吃粤式菜系。”
桌上瞬时安静,仿佛落针可闻,连一直安静用餐,实则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顾温书,俊逸的面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目光偏转,缓缓落到许郁娇面上。
头顶白炽灯落在她身上,她神情端庄温和,瞧不出半点胆怯退让,身上被镀了一层柔和温软的光晕,也令许郁娇的容颜,有了那么一刻的神性。
前脚分明说着喜欢吃川菜,后脚让她帮忙明天叫厨房去做粤菜,许郁娇这算是结结实实给她来了当头一棒,明眼人一见便瞧出,邱若华只是想借机敲打她一番,那番话也不过是与她客气客气。
偏偏许郁娇没有与她客气的意思,既然邱若华这么爱做,便叫她做好了,邱若华是家中长媳,喜欢主持家业,许郁娇借题发挥,给她这样的机会。
用完饭,老二扶着顾老爷子先回房休息,二儿媳也随同他们一起去,许郁娇没有逗留,也原路返回。
瞧着她逐渐远走的身影,知晓她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邱若华脸色愈发难看,阴恻恻道: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得意什么,她不就是靠着我们才能进顾家大门的吗?!如果不是我们,她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她刚刚……她刚刚叫我做什么?真拿我当成家里的佣人了?”
邱若华可不信许郁娇连这点客套话都听不懂,都是成年人了,她是她的大嫂,应有的尊重,许郁娇竟也不知道给?
她在脑海中不断编排许郁娇,许郁娇竟还让她在人前出了丑。
顾良平站在她身侧。
旁人眼中,他是个没什么主见的,懦弱无能的男人,后面娶的这位妻子也是家族联姻而来。
曾经邱若华也是个被人捧在手心中,生怕摔了化了的大小姐。年轻时候更是性情骄纵。
若不是她家族生意在之后一落千丈,没有当年那样骄傲的资本,这顾家里,无论是谁,她都不可能轻易放在眼里。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她何必受这些委屈?
顾良平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有什么不顺着邱若华意思的事,邱若华一准能爆发她那大小姐脾气,闹得整个家中鸡犬不宁。
顾良平是怕了这样的妻子,为了息事宁人,有什么先紧着她,顺着她。
时间久了,便养成什么都听她话的习惯了。
做了几十年夫妻,顾良平哪里看不出妻子计较些什么,这许郁娇也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好赖话听不出,那便是故意的,对着他们拿乔。
“气死我了!”这么多年,邱若华感觉受的委屈还少吗?
顾星渊没事的时候压着他们,顾星渊出事了以后,这刚进来的新人,不过仗着是顾星渊“妻子”的身份,也已经开始装腔作势。
可怜她这软弱无能的丈夫,是她所嫁非良人。她叫人欺负时,他竟也不知要出头!
邱若华仔细想了会儿,得找个机会再敲打敲打,有顾老爷子撑腰又如何,顾老爷子都是半条腿跨进棺材的人了,还能保她一辈子?那可真是痴人说梦。
她轻推一下这个没出息的丈夫,顾良平一时不察,竟真被她推得踉跄几步,他后腰抵着餐桌,瞧见邱若华愈发阴沉的面孔,她嘴唇一张一合间,面容凌厉,气势凌人:
“都是你,你这个窝囊废,不管是谁,你在这个家里都治不住,身为老大,你真是没出息死了,如果不是你这样窝囊,我又怎么可能被谁都轻易踩到头上?”
顾良平额角冷汗滚落,也是无奈,他哪里不想出人头地,可这种事,不是光想想,就能做到,他从小到大便知道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父母意识到以后,也没对他抱有殷殷期待。
他这辈子就这么大出息了,反正顾家家大业大,也能养得起他,一辈子就算他不工作,也能保他衣食无忧。
偏偏他这妻子野心够大,不满足于此,顾良平只好出声哄着:“她不过就是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小姑娘,能得意什么,过来之后还不得早晚受我们摆布?”
“你放心,等把我三弟这件事解决,她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到那时,我爸他年纪也大了,不足为惧,以后这家里什么样,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一番话总算叫邱若华又开心了些。
她眉眼弯弯,心情瞬间愉悦,便叫厨房去做一些滋补汤品,准备叫顾良平食用,也顺便去顾老爷子那儿叨扰一下,有些事要说。
许郁娇回到房,一切和她走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陌生得叫人感到失真。
不过她对原先那个家,也没什么印象。
仅有的一点记忆,也是通过搜刮原身脑海的记忆影像,才明白是什么样,家徒四壁的家,加上一个只要没钱花了,便会伸手找她要钱的赌鬼老爸,实在叫人没有可留恋的地方。
许郁娇用完餐之前,已吩咐佣人帮她采买些今晚的必备用品,像是贴身内衣内裤,换洗的衣物,质地舒适的睡衣,洗面乳等用品。
顾宅建立在半山腰,风景秀丽,枝繁叶茂,是夏季避暑的好去处,却也代表着麻烦。
光是许郁娇交代的这几样简单的物品,佣人帮忙采买,下山去到商业广场,再回来,也花费不少时间。
等到许郁娇手上时,时候不早,她怕那内衣裤来不及换洗,便托女佣人顺道去买了一次性内裤。
从浴室里出来时,许郁娇身上仍穿着今天来时的衣物,佣人购买的睡衣也交到手上,但将未洗过的贴身衣物穿在身上,许郁娇实在于心不忍,最终还是选择作罢。
顾家有最全套的现代设备,光是洗衣机便分了好几个机筒,专门洗外套的,专门洗内衣裤的,还有专门洗鞋袜的,在周管家带她认识顾家豪宅内部情况时,也顺道将这些事情交代给她听。
许郁娇是记住了,但她暂时不会使用,一来她和顾星渊之间没那么亲近,她不喜欢将自己的衣物放进陌生人机筒里去洗。
念大学的时候,她宁愿手洗,大冬天学校里没有热水,冷水冰凉刺骨,她洗得手通红,却也不愿意将那些厚重的衣物交给洗衣机。
只因为她见过有人将什么内衣内裤,还有鞋子袜子,都丢进机筒里转。
衣物都是比较贴身的东西,一起搅拌,彼此的气味好像相融,她身上好像也会沾惹了陌生人的气味。这让许郁娇稍显不适。
走到顾星渊身边,男人白净,乃至泛着冷意的面庞,依然安静到宁和。
许郁娇轻轻瞧了一眼,顾星渊薄软平整到几乎没有唇纹的嘴唇,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今天是她第一天过来,植物人每天也需要用营养维持生计,他们只是没有反应,不是没有生命迹象了。
喂饭的事,是周管家来做的。许郁娇正在用饭,没有见到全过程。
不过没关系,明天开始,会有更专业的护理团队前来,告诉她具体过程该怎么做。
一天之内也发生不少事,许郁娇有些倦乏,她先是看了一眼顾星渊身旁的位置,这张床足够大,也足够软,许郁娇曾经试过手感,在替他擦拭身体时。
顾星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仅他一人谁在偏中间位置,还显得这张床很大,再侧身躺下三个她,也足够。
不过这不代表许郁娇要在他身边睡觉。
她与顾星渊没有感情基础,连最基本的交流也没有过,虽然之前帮助顾星渊解决过那种问题,在她看来,是在帮雇主做事而已。
她完全没有与陌生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何况,对方是个植物人。
虽不至于吓人,但身边躺着一个不能动的植物人,多少叫许郁娇感到有些不适。
许郁娇并未做过多纠结,替顾星渊仔细检查身体情况,掖好他的被角,确认一切无误,才走向房间内唯一一节长沙发上。
沙发也很是松软,和床相比,并不宽敞,仅能容纳一人,必须侧身曲腿躺着。许郁娇躺在上面,试图翻身时也得小心翼翼着来,以防摔落下去。
她从没有睡沙发的经历,虽没有认床习惯,但沙发太过松软,脊椎几乎陷入其中,没有骨架支撑似的,熄灯以后,许郁娇在其上翻来覆去许久,依然入睡困难。
她勉勉强强闭起眼,开始数绵羊,数到后半夜也确实见效了,许郁娇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直到——
“咚”一声,她竟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许郁娇顿时惊醒,莫名看着眼前的环境,意识尚未回笼之前,有些恍惚,随即她借着月光逐渐适应屋中环境,终于想起她如今的身份,以及在顾家的处境。
这一摔不算重,许郁娇却全然不再有睡觉的心情,好容易入睡,又在翻身情况中惊醒,许郁娇怀着一点憋闷起身,准备坐回沙发。
因太过松软,以及需要彻夜保持同样一种蜷曲的姿势,导致腰间、脊背、腿部等多个地方莫名传来酸痛。
出了社会之后,许郁娇的睡眠质量不算好,所以她对床品有一定的要求,在任何环境下,都得保证她的睡眠质量。
她现在是真不想回沙发上睡了。
要打地铺吗?可是太晚了,房间中没有配备其余床单被褥,摆设简洁,干净到纤尘不染。
黑暗中,许郁娇的眼珠转到顾星渊身旁,她不想和陌生人睡在一起,但这张床足够大,也足够软。
顾星渊身形并不瘦弱,应是常年锻炼,肩膀宽阔,手臂修长而笔直,腿也很长,因他身高足够高,平躺以后普通的床勉强能够满足他,现有的这张床是特别订制。
他的占地面积可以不用那么大。
没多时,许郁娇走了过来,细白的手按在他肩膀,用力一推,顾星渊被推开,身旁空出更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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