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邦闻言更是意外,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动声色观察着。
他们身边不乏献殷勤、表忠心的人,都是为了有利可图,溜须拍马的本事不少,会不会做,或者做到什么程度又是一回事。
难保许郁娇也和那些人一样,只为了图他们的家产,在商场纵横多年的顾兴邦仔细观察着,并没有从许郁娇脸上察觉出一些虚伪讨好的神情来。
他对许郁娇印象很好,也不代表会立即对她敞开心扉,产生百分百信任。
人心叵测,并非顾兴邦有意刁难,所以他打算再观察观察,看看许郁娇究竟只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表现,短期内装模作样一下,还是会长久坚持。
毕竟……顾兴邦早已年迈,总觉得半条腿已经跨进棺材了,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什么时候会离世。等他离开了之后会怎么办?到那时,他的小儿子能否醒来?
如果顾星渊还是像现在这副模样,身边总要有个真心待他,真正照顾他的人存在。他的大儿子儿媳,二儿子儿媳,还有大女儿女婿,都靠不住。
顾兴邦年迈的双眼,再次停留在顾星渊身上,心中一声叹息,他如今尚不可知许郁娇还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毕竟,许郁娇和顾星渊没有建立过感情基础,她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对他儿子那么好呢?
“好,我吩咐人下去,让护工团队和医疗团队明天来一趟,再安排一些人手,明天和你一起去商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你是我顾家的儿媳,不要拿自己当外人,不要客气。”
顾兴邦交代一声,想起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一样,模样轮廓也是烫金的黑卡,不过和许郁娇捡到的那张不是同一张。
他将黑卡着重交到许郁娇手中,声音沧桑,却儒雅温柔:
“孩子,你把这张卡拿着,密码是6个8,有什么想要的,直接用卡刷,星渊这孩子暂时醒不了,我是他父亲,暂时可以为你做主,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怕,和我说,我会替你出头。”
“谢谢爸爸。”许郁娇也没有矫情,顺其自然地接下了,她神态依然温柔宁静,出落得落落大方,让顾兴邦更是满意了些。
其实从她一开始将捡到的黑卡,交到顾兴邦手上时,便给了对方一种信号,也是潜意识里让对方想起,她虽来了顾家,却身无分文。
像一般的家庭,婚姻嫁娶都会事先调查一下对方的家庭背景,何况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提前做了背调。
从她来顾家,到顾老爷子在医院收到消息,再回到顾家,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之久,足够顾老爷子有充足的时间做背调。
即使八字相合,倘若她有沾惹一些恶习,顾兴邦应当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所以,顾兴邦应当已经知道了她家境困难,父亲是个赌鬼。
顾兴邦不缺钱,早晚都会给她钱用,也是侧面的用钱收买人心,希望她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能够对顾星渊再好一些。
只是许郁娇让这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
她目前的确很缺钱,什么都要置办,主动提出来,很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要对方心甘情愿主动这么做才行。
许郁娇将自身的定位设定很好,既然收了钱,她更不可能亏待顾星渊。反正一年多的时间,也并不难熬,目前顾星渊就是她最大的雇主。
“时候也不早了,都去餐厅里先用餐吧。”顾兴邦的情绪已经平缓许多,二儿子依然贴身站在他身侧,小心搀扶着他。
过程中,大儿子想要见缝插针去搀扶他,被二儿子总是阻挡在外,没能寻到一点机会。
看到爷爷将这么贵重的黑卡交到许郁娇手上,顾盼晴的眼神更是充满怨憎。
她依然走在最后面,和顾温书几乎贴身走着。
看着许郁娇慢慢行走的背影,脊背挺直,手臂修长柔美,乌亮的发随着走动在轻轻摆动,顾盼晴的指尖已经掐到肉里。
“看到了没有,她可真会装模作样,还故意把捡到的黑卡交到爷爷手里,想说明什么?说明她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姑娘吗?”
顾盼晴觉得可笑,“还不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张黑卡的密码是多少,不然她捡到了哪有归还的道理?就算她真把卡刷爆了,小叔反正在昏迷呢,哪里有能力去怪她?”
“真够惺惺作态的!”
顾温书目光也落在她纤弱的背影上,神情悠悠然。
许郁娇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娇美易碎,温软娇怯,令他意外的是,她的性格和她的脸完全不符,他本以为在面对这样的家庭时,她会表现得更战战兢兢,或是更欢欣雀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她却给了他意外之喜,面对爷爷询问时,全程不卑不亢,对答如流,神情坦然宁静,像是见惯过大场面。
而且她除了一张脸之外,头脑也并不糊涂,不是他觉得无聊的花瓶美人,黑卡这件事上,便能瞧出她其实有几分手段,那张卡随意收在房间里便好,她却拿出来交给爷爷。
顾兴邦看到后,自然会想到她会不会缺钱用。
“有意思,”顾温书的眸光深了一些,全程注意着她的背影,而后,有些忍不住问,“你确定她以前就是个没头脑的花瓶?”
顾盼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在她看来,不就是突然交了个黑卡,很大概率是想邀个功,也确实给她运气好,撞上了。
哪知道爷爷直接掏出了一张黑卡,随意给她刷。
顾盼晴冷笑:“你还不相信我?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花瓶,不然温思远会不喜欢她?”
温思远喜欢聪明的女人,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事,因为许郁娇曾经追求他,他第一时间回绝了她,回绝的理由就是,我不喜欢不聪明的女人。
无疑,许郁娇被他划分到了不够聪明那一类。
可她并没有选择放弃,她甚至为了他,还去报考了补习班,跟着一帮未出社会的学生一起学习,很怪异的现象,她一个成年人坐在基础班,从头开始学习英语。
但许郁娇还真不是这块学习的料,上学时期的知识点也都还给了老师,学了很久也仍然费劲。
也许是因为父亲到处欠债,她跟着父亲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也到处躲债,转了一所学校,又转了一所,每天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根本无心也无力学习。
上学时期能勉强稳住成绩,跟上进度,多亏了温思远替她补习。
他讲课的能力比学校里的老师还好,通俗易懂,还会帮她将课本里的重点全部划出来,给她抄习题。
至今,温思远都能记得那时候的画面和场景。
女孩宁静的侧脸仿佛依然待在他身边,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阳光落满她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芒一样。偏头就能看到她依稀漂亮的脸蛋,一对弯弯的眉毛已经蹙起,她像是很困惑题目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得,组合在一起却又完全不认识一样,这种情况下,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怎么这么笨?”温思远有些无奈。
女孩漂亮的眉眼眨了眨,随后就是只是笑。
她笑得很甜美,并不会因为他说的话伤心难过,漆黑色的瞳眸都是他的身影,“因为哥哥教的好呀,就算我再笨,只要有哥哥教我,我肯定早晚都能学会。”
温思远忽然揉了揉眉心,掌心里落满汗,以至于钢笔脱手而出,滚落到桌面上。
他有点无心工作,他很少会这样,在工作期间,温思远总是能够全身心投入,不为外界所动,但自从看到许郁娇和顾星渊在房间里那副场景后,他工作的阶段总是无法像从前一样聚精会神。
桌上扣着一张照片,温思远烧心的毛病好像有点犯了,他将相框扶起,上面是一张全家福,不过画面的最右边多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是许郁娇。
她说:“哥哥,我可以喜欢你吗?”
她说:“哥哥,我能成为你的新娘吗?”
她还说:“哥哥,我们能不能一辈子都在一起?”
她羞涩又胆怯的声音,小心翼翼,试探颤抖地说着:“哥哥,我好喜欢你。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生涩地表达她的喜欢,仿佛任何言语都太过无力苍白,又显得宣之于口过于轻佻。
她的喜欢,没有那么从容,更没有那么简单,轻易。
泪水湿润眼角,她红着一双眼,抿紧唇角,晦涩艰难看着他时的样子,依稀历历在目。
指尖颤抖,相框又不小心摔倒了,温思远可能也想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个总是会像一条小尾巴一样,始终跟在他身后的女孩,突然变卦了。
她说喜欢他,却躺在了别的男人的床上。
掌心攥紧,温思远也不明白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外人公认的性格平和温润的他,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将相框打开,将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看着许郁娇贴身站在他身侧的模样,突然控制不住的想将照片有她的部分撕毁。
门口传来“叩叩”声,温思远瞬间被拉了回来,重归平静,他面容淡淡地说了声:“请进。”
小秘书匆匆忙忙进来,见秘书脸上有些一言难尽,温思远说:“怎么回事?”
小秘书才万般无奈地说道:“温总,真不好意思,安保人员已经试图拦过了,但是根本拦不住,是许小姐她的父亲又来咱们大楼里面闹了,说是什么现在许小姐见不到人了,电话也打不通,问是不是被您给藏起来了,安保人员让他不要胡说,他这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