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茗光当然知道崔娘子有多么的娇软。
她胸前波涛,虽然被月白色交领兰花暗纹的长袍挡得严严实实,凭着手感,他的手指还是不经意的擦过了,那一瞬,他几乎是闭着眼的。
“大人!”冬满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先前好奇怪自家夫人怎么还不回来,却没想到见到了这一幕!
作为下人,冬满有种打扰裴茗光和崔莺莺幽会的错觉。
小小的犹豫了下。
随后,裴茗光清了清嗓子,声音已经恢复如初,扶着崔莺莺站好,“你是怎么看着夫人的?”
“不怪冬满。”崔莺莺轻拉他的衣袖,说,“是我落了单,被有心人盯上了。”
没错,没错,就是慕程意!你们快掐起来。
这个首辅夫人的身份对外也是裴茗光的另一张脸,首辅的脸被人打了,那可是比那些冰冷冷的首饰,更让人觉得有趣的。
大家都是逢场做戏,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能与裴茗光坦坦荡荡的,提出和离!
崔莺莺往身后看去,空空如也,慕程意果然是个孬种,跑的够快。她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夫君,我真的没事,您不必为我哦我担心。”
裴茗光此刻觉得崔娘子真的太没脾气了。
说起来,首辅夫人被欺负,那也就是对他这个首辅被挑衅了!
“冬满,好生护着夫人回去。”他沉着声,“再出什么差错,你也别回府来的。”
“小的明白!”
崔莺莺暗暗的想,若是首辅大人能忍得下这口气,那就是也恰巧证明了,他薄待发妻,有失公允,妥妥的京都第一薄情汉!她夹着嗓音,又说,“夫君大人,有公务要忙,不必理会我。”
这种粘人的劲,可不多见。
很容易让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像是冬满就已经走到几步开外,不耽误小两口说悄悄话了。
他这个做下人的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崔莺莺才不想单独和他相处,她现在很清醒,绝对不会再被男色所惑。
裴茗光瞧着她,崔娘子这是舍不得离开了?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就是和先前判若两人。
大抵是知道崔娘子在打一些小算盘,他就是不拆穿她罢了。
但是目前来说,还是清她稍微离开一下比较好,不然怕脏了这位娇娇的眼睛,和耳朵。
……
崔莺莺回了陈佳妍那处,被询问了一番,去了何处。
她抓一把瓜子,“在后头走了走,有些迷了路。”
陈佳妍颔首,将外头发生的事,说给她听,“慕程意的奴婢犯了事,把人打伤了,如今正被人举报了要带去官府!”
慕家少爷今日可真是点背了,这人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身上已经裹满了粪臭味,苍蝇围绕的显眼包,“都给本少爷滚开!再笑,打掉你的大牙。”
崔莺莺接受戾气很重的目光,觉得这慕程意脑袋不好使,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裴茗光啊!
陈佳妍笑得捂住肚子,“莺莺,快看那!臭烘烘的慕程意!”
崔莺莺微微扯动嘴角,“你要是知道是谁做的,就笑不出来了。”
她微愣片刻,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跑出来了。
裴茗光还挺满意崔娘子崇敬的目光,不经意间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很坦然的接受了。
就是想着,隔着这么远,崔娘子未必看的仔细。
要不要,把她请到这边?好好欣赏一番。
“有什么意思?”她见着慕程意那一副蠢样子,却是没什么表情,“你很喜欢看?”
“这还不够有意思?不是旁人,却是眼高于顶欺负人的慕程意!”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光想想觉得有意思!陈佳妍问,“反正我看着解气,你心不在焉的,又在寻什么?”
崔莺莺摸了摸衣袖,她的口脂好像不小心掉在哪处了,这样的贴身之物,倘若被外人捡去定要落下把柄。
“我去去就回。”
陈佳妍颔首,小声提醒,“这回可不要迷路了,想来我们到这金鱼池都来过几趟了。”
头一回,崔莺莺来金鱼池是为了见裴茗光。
十四岁那年,她刚刚回到京都,想要对裴茗光说一声迟来的谢谢。
听闻,裴大人今日也会来此处,她起早就梳妆打扮,藏了几块枣泥糕,又生怕唇上的口脂在吃东西的时候被蹭掉了,她还在怀里还特意带着一个小盒子,准备时刻的能补上妆。
她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出去,呼吸之间都是带着期盼的。
他还会记得她么?
宝华寺一别,爹爹不想让她掺和选秀的浑水,将她放在河东谢氏整整一年。河东虽远,她却也能在闺房之中闻得裴茗光的美名,表哥经常拿裴茗光做的诗词反复吟诵。
而她也会在侧窗之下,抄录一遍又一遍,他在她心里就像是清晨的冷风,模糊了身份边界,一次又一次的占据她的内心深处。
崔莺莺探出身去,他会记得她么?
外头却密密麻麻,站满了来看人的小娘子。
一年不见,裴大人的个头似乎又长高了些,站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不知道,裴茗光是不是在翰林院的活计太辛苦,他那张脸上的气色不太好,气质也衬的又冷又傲,简直就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
崔莺莺看的呆住,等人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她都不知道了:“你。”
四目相对。
脚尖碰着脚尖,他们都没有发出声音,树叶在耳边,沙沙沙的作响,
崔莺莺真是万分的窘迫!她想同裴茗光好好的说话:“你……”
人群里,却还不怕事大,有人高喊了一声,“裴大人好相貌,这都把尚书府的崔娘子都给迷晕了!”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还记得她的名字?
那少年人微垂着眼,声音淡漠,如同谪仙宫殿挂的一串冰晶,“崔娘子。你寻我有事?”
他忘记了,她把所有的话都吞咽进嘴里。
“崔娘子。”他冷漠至极,说:“且让让。”
裴茗光不仅忘了她,还有些烦她。
人群里的嘲笑声更大了:“崔娘子对裴大人一见钟情啊!”
她没有这样,只是,想对他说一声感谢。
崔莺莺抓着衣袖,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憨头憨脑,素手缓缓举起怀里的口脂,“我瞧着大人气色不好,可是要口脂,润个色儿?”
那少年人打眼都没瞧她的口脂,“大可不必。”
“裴夫人,如何在此处?”李雪阳双手作辑:“前头有乐子,您不去看看?”
嬉笑,打趣,从崔莺莺身边快速而过,意识也慢慢跟着归了位。她见着那出丑的慕程意,就仿佛是像是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
所以,她笑不出来。
“不必了。”
李雪阳颇为惊讶,忙说道:“那慕程意得罪了夫人,大人正在为您出气。”
崔莺莺脸色煞白,他哪里是为了她呢?
慕程意挑衅首辅大人,而他不过是在杀鸡儆猴,以权势压迫人低头,震慑四方,且打着为她出气的名头。
这群人,都被裴茗光的所作所为给欺骗了。
而她那位无情的夫君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正在看向她,缓缓的开了口:“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像是追逐在身后一道天罗地网,要将她挫骨扬灰,神魂俱灭。崔莺莺推开李雪阳,快速的远离人群,她方觉得能自由自在的呼吸。
看,她都可以试着不再看向裴茗光。
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她的心,也能收回来。
……
这天好蓝,杏花开的也温柔,崔莺莺踮起脚尖,去触摸高高枝头上的花瓣。
微风徐徐,吹起她鬓角边的乌发,树枝也跟着风儿随着花枝乱颤,就是好可惜她个子稍矮了一些,不管怎么去触碰,都摸不到杏花,正要放弃的时候,视线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手。
空青色的直裰,除了崔莺莺认识的那个人外,就没有会穿这个颜色。
高大的身影罩住日光,阴影落在女人稍显吃惊的眼睛里,朱唇微启,那口脂也变得分外的动人。
今日倒是不贪嘴了?
还是,见着慕程意那家伙被教训,崔娘子那点要不得的怜悯心,害的她吃不下东西了?
她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裴茗光也不需要她察言观色,但人总得分得清楚好坏的罢,远近亲疏,她也不该为了慕程意,从他身边逃离而去。
对了,他还想严肃好好教训她一回,高门贵女又怎能把口脂之物,丢三落四的?可当看到这崔娘子的脸,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夫人,可是要折花?”
她侧眼过去看,正是裴茗光:“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裴茗光不以为意,终是叹出一口气,没有把话说下去,扶着她的腰肢,温声低语道:“自然是来与夫人幽会的。”
崔莺莺立即打了寒颤,恐自己是犯了他的什么计划,寻上门来,与她计较的。只见,这男人俯下身,手指摩挲她的朱唇,不再说话。
阴魂不散。
她与他之间,当真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