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有些忍不住小小的委屈,头枕着胳膊上,粉红的小脸已经恢复了正常,均匀的呼吸着。
闭上眼,室内还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气息。半开的红梅帐幔,在角落里的鎏金香炉静谧的散着香烟,她和裴茗光之间又滚到了一起?
她的头抵着软枕,好半天的都说不出话来。
真不知为何,就从了裴茗光,甚至,哄骗着她,由着他为所欲为。
她强撑着身子,就要下床去,身后却有一股逃不开的力量,将她轻扯了回来。
夜色微沉,香烟笼罩着面前的清俊男人,他的身影倒是减少了几分孤凉,多添了些人生烟火气。
“夫人,这是恼了?”裴茗光揉了揉眉,嗓音有些倦怠:“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
“我恼没恼,难道你不知道么?想来你这是找了法子作弄我,如何能把人像是甜瓜一般,掰成两段?”她话说的急,都快被他弄哭了。
“是么?”裴茗光恍若未闻,他只挑了眉,语气戏弄的说,“可方才情景又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夫人也没说停下,等到事后再算账,我也是冤枉的。”
“你……”这男人,怎的将今夜之事三两句话都推到了她身上?
裴茗光话闭,凝视着她,等着她的反应:“我什么?”
崔莺莺不置可否。
她那个时候,呼吸都快透不上来。首辅大人又怎的不说,他那时候倒是舒服极了,简直就是无赖一般!她已经不愿再与他多言,侧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你身上的味道熏着我了,且离我远些。”
闻言,裴茗光目光灼灼,朝着她的身上看过去。
崔娘子,着实挺惹人怜爱的。
崔莺莺别过脸去,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之后,就是越想越气,他们这个样子算什么?藕断丝连,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时间一长,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骂自己忒不争气。
他听了,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手指掀开红梅帐幔,慢悠悠的下了床榻,走远了些。
这一刻,崔莺莺为自己的懦弱觉得无比的羞耻,同时间,想要与裴茗光的和离的心思也愈演愈烈。
不知过了多久,快到深夜的样子,她的背后贴上一个人。
裴茗光扶着她的手臂,往怀里带,云淡风轻的问:“夫人的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
“你想要毒死我么?”崔莺莺瞥了那碗里一眼,没好气的问:“我是不会上当的。”
裴茗光稍许的沉默。
她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再想些什么?
“毒死你,还浪费了毒药,可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倒是也奇怪这柔弱的崔娘子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崔莺莺对他的示好,莫名的抗拒:“倒是你最狠心。”
“夫人心中有气,见着我也是在夫人的眼里,怎么都不算好的。”
裴茗光的指尖轻点着碗边,笑而不语。
“你知道就好了。”崔莺莺是见不得他这样的,危险又迷人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整个人都能打着寒颤。她尝了一口,正想说难吃,可香甜滑过唇齿,咕噜一下吞到肚子里去了。
她偏还嘴硬,嚷道。
“这东西,难吃死了。”
实事求是的美德,这位崔娘子可没有,裴茗光心中暗想,也不戳穿她,只是淡淡的嗯一声,说:“想必是厨子黑灯瞎火烧的,不怎么好吃。”
崔莺莺瞧着他很好说话的样子。
说罢他就要把碗收回来,并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是视线稍暗下来,添了几分阴郁。
可他都占尽了好处,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厨子做的,我不能浪费人家的心意。“崔莺莺喊了一声,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副女儿家很通情达理的样子,“拿回来罢。”
“那要是我做的,你就不吃了?”裴茗光浅浅的凝视着崔娘子,问道。
“我可不会给脸上贴金,想这样的好事。”崔莺莺很有自知之明,谁敢让首辅大人亲自下厨,是嫌弃命太长了些么?她大口的喝完,挑眉去看他,“这碗甜汤,如此好喝,那必定是厨子做的无疑。”
裴茗光收了碗,不耐烦的冷哼,“对,你说的没错。”
崔娘子不仅是脑子不太好,舌头也不太好!正常人,才不会一开口就说下毒之事。
可见,只有他裴茗光才能多多包容她。
……
天气渐暖,万物复苏,京都城里的名门贵女就相约一道踏春,一时间,城里赏花的好地方,都占满了各世家的人。
靠近金鱼池边上的小凉亭,喜鹊找人打起遮光的幕帘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人。
“也只有,陈家的娘子来约夫人踏春,她才会来了。”
冬满却有些提心吊胆的:“大人先前交代过的,让夫人少出门。”
“少出门?那是小门小户的娘子才有的做派。”喜鹊平声道:“你放心,我们夫人和陈娘子在一块儿,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冬满见此哪里还敢抱怨,只能差遣着下人,把周人的闲杂人等,给打发开了。
夫人嫁给首辅大人后,性子的确是稳妥了不少。
今天,应当是不会发生什么事。
崔莺莺悠闲的坐在那处,穿一身月白色交领兰花暗纹的长袄,眉色如远山黛,她低下头,朱唇轻启,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说,是因为我太害怕他了?”
把惧怕当做成了心动?
一打和离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崔莺莺真觉得是好心累的。
心思兜兜转转,却又在见到裴茗光的脸时,会心惊的不行。她却知道,这绝对和以往的小女儿情意不同!自我安慰一番,她日常是挺迷糊的,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是有情可原。
“呆子。”陈佳妍将折扇丢到崔莺莺怀里,嗔怪道:“喊你出来玩耍,你怎么如此心不在焉?哦,我知道的,你想必是在思念你的夫君!”
她稍稍愣了下:“不是。”
“哪里不是?首辅夫人满面春光,一看就是思郎君!”陈佳妍放声大笑,她那一身白底撒红花的百褶裙,都像是要开出花骨朵来。
崔莺莺真是那她没有法子,拿手去捂住她的嘴:“这里人多,你小声些。”
“也对,也对,如今你定当稳重端庄些,才当的起首辅夫人的名头。”
三句话不离裴茗光。
衬得崔莺莺满脑子都是那男人,她咳嗽一声:“你与我在这里喝了一个多时辰的茶,我想着你务必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同我说,不催促你罢了。”
此话一说,那头也止住了笑声。
陈佳妍正襟危坐,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我们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姊妹,你居然还有话瞒着我?”她自幼年开始,就经常生病,身边玩伴也就这位陈娘子,陈家是西北守边的将门子弟,性子颇为豪爽,有什么都是直说什么,像这会儿吞吞吐吐的,却是少见。
陈佳妍,真有事?
崔莺莺这会儿倒是真认真起来了:“是不是,你上回要我帮忙的事?”
“的确是如此!”支支吾吾提过一遍,还是在崔莺莺成婚之前,陈佳妍却又说:“我不是见着你和首辅大人最近关系不错,不好叨扰你们小两口,做了那个惹人烦的木头人。”
她和裴茗光感情好么?
这样的事情,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崔莺莺抿着嘴角,着实勉强的笑,抬起手,去斟茶:“那我且听听,你要我帮什么?”
陈佳妍左右瞧瞧,确定无人再盯梢,贴过来,小声道:“我阿爹和阿娘,在闹和离。”
“……”
和离,这事儿别人也是想的么?她听听看,没准,能吸取些什么经验来。
“我阿爹和阿娘不和睦,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天天挂在嘴上提,也有十多年了。”
“我却对这事怎么没什么印象?”崔莺莺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你家中的两位长辈,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甚至,陈家都没有一房妻妾,陈娘子你更没有什么庶出的弟弟妹妹。”
“那都是阿爹和阿娘装出来,应付场面的。”陈佳妍不屑的说。
原来如是,外头夫妻也大都是逢场作戏,并无真心真意。
就像她和裴茗光私底下不和睦,人前还要装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是这个理!崔莺莺又问:“那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忽然就又要和离了呢?”
问到了重头戏,陈佳妍来了兴致,眼珠子一转,“我母亲近来身子不太好,就思念远在戍边的阿兄,一心想让阿兄回来,与她见上一面,可我阿爹却说戍边要紧走不开人,如何能轻易归家?这不,两人就吵闹上了。”
崔莺莺汗颜,“一吵闹,就要和离,这事似乎是你阿娘不对?”
“就是说啊!”陈家妍拉着她的手,吐槽:“成日把和离挂在嘴边,这是要作什么妖!”
她没有。
崔莺莺草草的把手抽出来。
这事和她与裴茗光之间的事,那是大大的不同,她要和离,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而不是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