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大地,崔莺莺也从睡眠中醒了过来,身上酸痛,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
像是动一动手指,都会觉得深深的疲倦感。
随后,崔莺莺瞬间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她窃窃私语一声,“我和夫君,真的圆房了!”
如同洛神珠的点点血色,落在元帕之上。
喜鹊打了帘子进来,见崔莺莺还呆在床上,她凑过去一瞧,“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本以为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可却也当日圆了房……可见,大婚之日的事,惹得裴茗光虽然不喜,但他心里是有她的位置。
想是未来的日子,还有些盼头?
有了夫妻之实,今后就还会有孩子,那她崔莺莺也该大度些,不要总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更不应该听外头的话,觉得裴茗光与慕贵妃真有些什么,镜花水月的情意,没边没影的。
崔莺莺缓过神来,她之前太过冲动,如今想来,是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都未可知。
若是再作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她才是真害了夫君!她对夫君是真心相爱,连恨他都是不舍的。若是再像大婚之日那般,言语相对,岂不是会惹他不喜?
想明白里头的厉害,崔莺莺顿时在心口长舒出一口气。
她将帕子递出去,“喜鹊,将这帕子妥帖收起来。”
“那是自然的。”喜鹊高高兴兴的捧着帕子,弯腿屈身,福了福身子,“夫人且放心就是了。”
崔莺莺躺在床上,见那丫鬟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的神色别有用意。
“什么事儿你且说来听听。”
喜鹊这才说了,“是有关大人的事。”
裴茗光的亲生父母早亡,她也无需起早去晨昏定省,虽说睡到这日上三竿的时辰她是有一些不成样子,但在这诺大的首辅府邸却却无人会说她。
至于,她的夫君是出了名的勤勉,这个天色,他早该一大去宫里了。
难道说?有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崔莺莺如临大敌,“夫君今日还在府里?”
“正是呢!”喜鹊怕自己没把话说明白,直接说了重点,“夫人怕是忘了,今日您要随大人,回门的!”
昨日的圆房像是做梦一样的,崔莺莺哪里还顾得上这事啊!
她强撑着身子,看了看周遭,裴茗光已经不在此处,“你快些帮我梳洗,再带我去见夫君。”
……
等崔莺莺沐浴一番,喜鹊将她带到了隔壁的小院子里,翠竹遮掩,若不走近些,还真不会发现这里摆着这么多的兵器。
首辅府邸,没有经过裴茗光的允许,她还真不敢到处乱走。
喜鹊却说,“夫人不是要找大人,他就在那里。”
只见,那男人穿着单薄的里衣,沐浴在日光里。微风吹动,杏花簌簌而落,那男人肩膀极宽,身子挺拔修长,还有行动之间隐隐而出的汗。
崔莺莺看的面红心热,连忙收回目光。
这是夫君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面貌。
裴茗光手中的剑,劈斩之迹,皆是迅速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崔莺莺也没有出声,就是痴痴的盯着他看。夫君是文臣,面上看上去也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他还会武。那昨夜手感超好的胸肌,想必便是这么来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到来,打断了裴茗光继续武剑的兴致,他将兵器放了回去,“醒了?”
只是普通的两字,并未带安抚的意味。
但从夫君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崔莺莺上前福了福,“今日是我贪睡了些,夫君切莫怪罪。”
“不碍事。”裴茗光不会在小事上纠结。
他是知道这崔娘子的,是尚书大人的眼睛珠子,疼惜得长大。
他和她成婚,也是为了堵一堵宗族的悠悠众口,对他今后所图之事,很重要。
相敬如宾,做一对恩爱夫妻罢了。
崔莺莺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今生夙愿是要做个贤惠娘子,并深深的刻到了心里,她捧着丝帕,“夫君,您都出汗了,我给您擦擦。”
见这女人又要娇滴滴凑上来,裴茗光用手挡了挡,垂眸看了她一眼,“不必了。”
“嗯。“崔莺莺这才浅笑,脑子跟不上嘴巴,想当然的就说出了口,“荣华富贵眼前过,唯有男色深入我心,夫君说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
荣华富贵眼前过,唯有男色深入我心?听听,这都是些什么!
“谁教你,这些浑词?”裴茗光脸色差极了。
浑词么,夫君真是厉害!判案如神,怎么就知道她这些话是从画本子里看来的?
眼里闪过桃花,对他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夫君不喜欢听这些?那我以后不说了。”
裴茗光放下筷,一本正经的,端方清冷,不沾染世俗般,“你我二人的婚约,是天下人皆知的,你有错,我这个做夫君的岂可偏袒你。”
偷看画本子,这是这么重得罪么!
崔莺莺捂住嘴,她似乎真说了不得话,得拖个垫背的,“好像是以前的先生。”
“求问夫人,是哪位先生?“裴茗光平日里遇到再大的事,他也是不动如山,可就冲着这崔娘子这几句话,他想把她之前教书的先生拉出去,给砍了。
崔莺莺不晓得,火烧眉毛了,依旧嘻嘻哈哈的样子,“夫君,也要向先生求教一二?”
她那天真烂漫的语气里,当真是见不到一丝羞愧之意!裴茗光简言意骇,否定了她的所思所想:“我没这个意思,夫人,不必多想。”
“哦。”
果然,如崔莺莺方才所想,夫君,还会羞涩呢!真是有趣。
……
小厮和喜鹊站在一旁,插不上手。
这一幕,谁不说一句,新婚小夫妻,关起门来不为人知的恩爱日常。
等吃饭的时候,崔莺莺就越发的殷勤,布菜,添饭,那是绝对不假手于人,势必要伺候裴茗光做到亲力亲为。
他昨夜这般的辛苦,一定要多吃些,好好得补上一补。崔莺莺见着她手边的鸽子汤,挪过去,到了裴茗光的手边,“夫君,您喝。”
裴茗光从很小就是一个人吃住,谨言慎行,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极其无趣的存在。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娶进门的妻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再怎么也不该是这样聒噪的?
鸽子汤里漂浮几颗荔枝干,可想而知的甜腻口感。真有些不切实之感,裴茗光想不明白崔莺莺为何如此,她是觉得他吃不饱,所以才把自己喝的给了他?
现下她还言语催促,“夫君,您喝啊!”
真是受不住这满腔的热情。
“这是给你们女子补身子的。”裴茗光抬了眸子,瞥见那柔弱的肩膀,他淡淡说道。
“补身子?”崔莺莺的歪着头,疑惑的问:“为什么?”
春日的日光,已经是有一些暖洋洋的,照在女人身上像是镀一层金光,眉目间天明云舒。她穿暮山紫璎珞花纹的长比甲,内搭一件竖领大襟衫,明艳又端庄。
坐在对面的时候,只要不说话,便已经够入画的。
裴茗光今日方觉得,他这位夫人生的是极好,说一句人间殊色也不为过。
“夫君怎么这么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崔莺莺笑了笑,一定要将鸽子汤送过去,她脸上的表情,她懂得,夫君这是在同她客气。
裴茗光拧了下眉,没搭腔。
自从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开始,里里外外,不少人在他这处讨句话,是不是皇帝要开始重视清流那边的官员,让他这位首辅先冲锋陷阵,打个样儿。
他是个嘴严的,不曾开过口,保不准,眼前这位做出些什么事,引得外头人心不稳。
崔娘子真是娇惯的很,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她着实是要好好学一学的。
裴茗光冷不丁的瞥过去一眼,“无碍。”
好在,崔莺莺是个自己会给自己台阶下的主儿,见夫君真的不动,就将鸽子汤放回了自己跟前,“夫君不爱吃荤腥,那我今后就嘱咐厨子多准备些新鲜海货。”
“多谢,夫人。”裴茗光颔首,优雅的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夫君真是太客气了。”崔莺莺是喜欢他与她,自在一点。
他不说话的时候,眼皮薄而冷,很有威严的架势。
偏这张俊脸是生的极好,总会勾着她的眼睛,止不住的就看过去。
裴茗光是晓得她在看他,觉得这崔娘子真是造次,藏掩住自己的情趣,对她来说就这般难?要么,去宫里给她寻一位教官嬷嬷,正一正她的这些坏习惯。
他把目光瞥过去,问,“夫人,还有什么事?”
“无事!”崔莺莺低下头,安安分分喝汤,“我只是觉得,我不辛苦,毕竟昨夜出力都是夫君。”
裴茗光的身子,僵了僵,显然是没有料到她居然如此露骨的说出闺房之事。
那身后,小厮和喜鹊都低下头,更是不敢直视他们了!
主打一个嗑到了,真情实感!
裴茗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这话,可谓是意味深长啊?
可是,为了两人回门,她做足了准备。
也是了,他们的婚事是所有人的焦点,在外头传出几句恩爱的话,倒是更显得真实。
这位崔娘子倒是个用心良苦的,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再多话。
崔莺莺只当裴茗光又羞涩了,话锋一转,“夫君,那等我们用完了饭,就回门去,是么?”
裴茗光暗想,他的这位夫人似的,容貌虽艳丽,但眼睛过于清明,便像是天真的愚蠢。
先前,高门贵女的做派,她装的一定很辛苦是吧?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在意起崔莺莺的不容易,怕是被那荔枝干的甜蜜香气,可迷住了眼。
“嗯。”裴茗光一秒收起好为人师的样子,罢了,他们这家的家事说出去,着实让人觉得丢脸,让崔娘子还是莫要出去见人,贻笑大方了。
崔莺莺晓得马上能回娘家,乐的屁颠屁颠,等下,不能高兴的太早。
家中的赵姨娘,和那与她不对付的庶妹,可不是些什么好打发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