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可怜的小家伙儿，让我先带你去你的宿舍看看，其他的我们明天再安排。”
米粒一声不吭地更在院长艾伯特的后面。
院长转头看了看米粒依旧跟在他后面，又把头转回去。
唉，哥谭这样可怜的孩子屡见不鲜，现在她沉默寡言的样子和刚才祈求罗宾把她带回家的样子实在判若两人。
想必是失落到了极点。
不过让哥谭英雄罗宾收养一个孩子也是不现实的，他看起来就不大的样子。更何况如果仅仅是因为可怜就要收养一个孩子，那现在罗宾的孩子应该能绕哥谭好几圈。
哥谭的夜更深，乌云难得没有遮挡住月亮。米粒瘦小的影子被月光扯地老长，像被暴雨打蔫的小草，萎靡不振。
“艾伯特院长，晚上好。”一个金发小男孩在路边玩，看到艾伯特路过，上前来打招呼。
他脸上挂着热情得体的笑容，看起来是人们最喜欢的那种懂礼貌的孩子。
艾伯特点点头：“晚上好，伊夫力。”
“这是新来的朋友吗？”伊夫力视线扫过米粒，开口问。
“能让艾伯特院长亲自送来的孩子，应该很重要吧？”
“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罗宾在街头救下了她，以后她就在这里生活，你们要好好相处。”
伊夫力古怪地看了米粒一眼：“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米粒和伊夫力对视，得到了一个微笑。
她觉得这个伊夫力的笑容让她浑身不适。
“我先带米粒去她的宿舍，伊夫力，你也早些睡。”
伊夫力彬彬有礼：“好的，艾伯特院长。”
福利院的宿舍是四人合住一间，米粒运气好，排到她的时候，刚好是空房间。也就是说，在下一个被送到福利院的孩子到来前，她都可以住单人间。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祝你有个好梦。”艾伯特站在房间外，看着小小的米粒略艰难地爬上床，和蔼道。
米粒终于发出了和罗宾分开后的第一个音节：“谢谢。”
“哦，这是我应该做的。”艾伯特把房门带好，希望这可怜的姑娘能在睡梦中平息心中的悲伤。
空荡的房间里，是带着被子上新布料的味道。米粒抓着被角，换了一副面孔，发出了愤愤的声音。
“他居然不同意伟大的米粒使者的请求！”
只有米粒能听到的声音又响起：“使者，我刚刚失去了和你的联系。”
米粒把小小的自己裹进大大的被子里，思绪回到了一个小时前。
那时，她正坐在巨龙拉东的身上，准备完成冥神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毁灭哥谭。
哦，对伟大的米粒大人来说，毁掉一座城市实在是挥挥手的事情。
她当时就命令巨龙拉东俯冲下去，坐在龙背上的她高傲地像是一个高贵勇猛的龙骑士，她身姿像山丘的白桦树一样挺拔，头颅像白天鹅一样扬起，眼睛比她屁股下的巨龙更加有神。
哥谭，黑暗中持续滋生腐败的地方，枯朽味道像注水不断地水槽，多地要溢出来。
于是她在从云端冲下哥谭的时候，振臂高呼：“唔呼，这是一个天生就适合我的城市！”
黑暗的哥谭，地狱的使者，听听，这多么相配！
她甚至能听到这座城市里有呼唤她的声音，亲切又迷人，摄住她整个心魄。
这座城市所有的，或黑暗或阴险的灵魂，马上就将排队去地狱，成为可供她召唤的战力。
多么美好！
就在米粒站在巨龙背上，张开翅膀，拥抱这个即将被她收入囊中的城市时，巨龙穿过一层浓厚的黑云，身形颤抖，几个呼吸后，被她用地狱钥匙召唤出来的巨龙消失在空中。
而她，伟大的米粒使者，就这样从高空坠落，摔在了一条充满屎粑粑味道的小巷子里。幸好巨龙余力对她的落地进行了缓冲，她不至于摔得遍体鳞伤，只擦伤了膝盖。
但伟大的米粒大人摔成狗啃屎，这难道就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再之后，她就被一群喝醉的恶棍团团围住。
“再再之后，那个自称是罗宾的坏人来救了我。”
米粒想了想，在摔成狗啃屎之前，自己和地狱钥匙的联系就被外力切断了，所以她狼狈的样子无人看见。
幸好，面子保住了。
米粒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
钥匙：“既然那个叫罗宾的救了你，就不能算是一个坏人？”
说起这个，米粒刚消散不少的怒气卷席而来：“我低声下气地求他，他不同意，这难道还不算是坏人？！”
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地狱里的一切，无论是误入地狱的好人，还是在第十八层的奸恶之人，可是没有一个有胆子忤逆她。
钥匙：“按照人类的规矩，提出的请求如果不合理，是可以被拒绝的。拒绝，在人类的世界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米粒一双藏着大海的眼睛有一团雾气，这是很明显的困惑。
她歪歪头，声音软了一大截：“是这样吗？”
钥匙肯定地告诉她：“是这样的。”
米粒思来想去：“可我的请求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请求，相反，这个请求很好，非常好，好到了极点，比得到冥神的赞扬更要好！”
钥匙循循善诱：“那么米粒使者觉得好在哪里呢？”
“好在……”米粒仔细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在只要我一靠近那个叫罗宾的坏人，就能稍微感觉到你的存在。”
在跌落到哥谭后，她和地狱钥匙那与生俱来的联系就被彻底切断了。
“我越靠近他，和你的感应会越强烈。”
米粒抿抿嘴唇：“所以我才想让他把我带走。”
“除了那个绿靴子的能让我感应到你，那个黑猫耳朵的也能让我感应你。”
“他们任何一个人带走我都可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
米粒的声音小了又小，带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被她死死藏住的委屈。
在察觉到自己无法联系地狱钥匙的时候，米粒是真的害怕的。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毁灭哥谭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到过人类世界。
而钥匙，是她唯一的依仗，这就是她的能力，这是她在地狱横行霸道的资本。
她可以用地狱钥匙，召唤地狱所有的生灵，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她能挥手间摧毁一座城市，这全依仗钥匙。
而她和钥匙的联系消失，她的能力就消失了，她就等同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
所以她死死抓住罗宾暗绿色的靴子，是真的在抓住救命稻草。
只有靠近那个叫罗宾的坏人，她才能慢慢恢复自己的力量。
可哪怕她那样努力贴近罗宾了，也只得到了一点点的力量，她也只是能跟钥匙说话，而不能打开地狱之门。
别说什么波塞冬美杜莎了，她连一只小哈巴狗都召唤不出来。
打不开门，她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脆皮人类，在黑暗笼罩的哥谭，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米粒小手捂住红红的眼眶，假装自己是一个坚强的米粒大人。
不知道冥神发没发现自己打不开地狱之门了，也不知道万一她真的死了，还有没有灵魂能回冥界去。
钥匙觉得自己应该告诉米粒一些人类约定俗成的事情，比如要求别人做只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并不等同于请求合理。
“让罗宾收养米粒，这对使者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对那个叫罗宾的来说，并不是这样。”
“收养一个小女孩，或许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比如你的生活需要他操心，而他或许并不想分一份注意力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又比如，那个叫罗宾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也很小，并不是能收养你的样子……”
米粒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语气平缓：“你说得对。”
嘴巴却慢慢瘪下去。
钥匙没有说话，给这个刚刚接触人类社会的小女孩独自冷静的时间。
过了很久，小米粒声音软软，瓮声瓮气：“那么，那个叫罗宾的好人是真的不会把我带走了吗？”
钥匙不忍看到米粒伤心，这样委屈的一个小面团，是没人会狠下心来对她说重言重语的。
“这，也不一定，你知道的，人类世界里能说的准的事情很少。”
“人类不是经常喜欢说，那什么，命运吗，命运就是反复无常的，你不知道你的人生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总是比没有的好。
米粒像死死抓住罗宾靴子那样，再次抓住了是这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大大的月亮高挂在窗户外的天上，小小的米粒蜷缩在窗户里的床上。
月亮穿过窗户，用投进来的光，给米粒盖上薄薄的一层被子。
于是米粒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连同一起被月亮看见的还有她肿肿的眼睛。
她自己给自己盖被子，自己安慰自己。
“好吧，那伟大的冥神哈德斯会保佑我的，保佑好人罗宾，一定会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达米安的好人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