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阮月笙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季临渊打伤,现下已没了理智。
“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她抱住怀里的阮云筝,每一字都咬的很重,“就让他死。”
阮云筝咳了两声。
“他是不死之身。”
“也不全是,他只是还没遇上那个能杀死他的人罢了。”阮云筝捏紧手中的本子,“我希望他现在就能遇到。”
“姐姐,消消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季临渊是个冷血阴鸷的疯子,除了魔君,他可曾把谁放在眼里。”阮月笙握住阮云筝的手,温声细语对她说:“监视他,仍然是我们的任务,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结束啊,听起来真漫长。”她长叹了口气,思绪一瞬跑远了些,“若不是因为那则神谕,我们也不必如此辛劳。”
真想让这个本子和季临渊一起见鬼去吧。
阮月笙闻声一怔,问她。
“你说的可是神女降世后,写下的第一则神谕。”
她一脸严肃,点了下头。
“正是。”
就是这条神谕,让仙魔两界陷入纷争之中。
在魔界中,流传着一则关于“季临渊”的预言。
这则预言并未指名道姓,却提及了两个人。
魔君,以及魔君的弟弟。
预言里指出——
终有一日,魔君的弟弟会成为毁灭世间的嗜血魔尊,同时他也将是魔界最强的存在。
而在那之前,他会遇见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摧毁他的不死之身,让他归于虚无。
若如此,则预言可破。
阮月笙靠在阮云筝怀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说,神谕可能出错吗。”
阮云筝思忖片刻,摇头。
“既然是神的旨意,怕是很难会出错,亦无法逆转。”
俄顷,阮月笙再一次开口。
“若神谕为真,那则神谕并未提及季临渊这三个字,那么拥有不死之身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他。”
“只是还未有人杀死他而已,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死。”阮云筝神情微妙,轻笑了一声,似是盼着有人做到这件事,“况且魔君就他这一个弟弟,不是他,又会是谁。”
阮月笙赞同了她的说法,又问:“你说魔界之中,谁最有机会取走季临渊的性命。”
她笑了笑:“谁最有机会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最想杀掉他的人一定是——”
下一瞬,阮云筝和阮月笙异口同声念出一个答案。
“薛降尘。”
与此同时。
黎苏桃凭借着记忆中的地图路线,飞速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季临渊垂眸看着黎苏桃的背影,神色阴冷。
危险正在逼近,她却浑然不觉。
她就像是一头扎进泥潭的猎物,越是加快步伐,越会深陷。
如他一样。
因为神女的一句话,季临渊被自己的哥哥忌惮多时。
哪怕他为魔君出生入死,为了达成魔君的心愿做了一切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到了现在——
魔君还是要派其他人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需要得到黎苏桃的信任。
但在魔界,却无人相信他。
季临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可笑至极。
包括他自己。
再往前就是薛降尘的统治领域,哪怕是只迈进去半步,也再没有回头路。
陡然间,季临渊截停脚步,凝眸望向黎苏桃,口吻冷淡。
“你为何选择走这条路。”
黎苏桃跟着停下步子,转回身,神色自若。
“因为这条路最近,能最快回到仙门。”
季临渊冷冷一笑,微微垂首看她。
“你就没有想过,这条路最近是因为它最危险。”
“我不怕危险。”她面色冷静,心如止水,“若是怕了,我就不会孤身来到魔界。”
“你不怕,许是因你没有见过真正恐怖和骇人的东西。”他眉梢微动,唇边扬起恶劣的笑。
季临渊的眉眼很好看,鼻梁高挺,薄唇轻勾着,就算什么都没做也足以勾人心魄。
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黎苏桃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卷进去了。
他的注视带着一种胁迫感,沉重得像冰石压身,一击致命。
黎苏桃被他那双冰冷又漂亮的双目望着,不由的在心中感慨。
世间怎会有他这般如谪仙的人,只一身素色白衣就似清风霁月高洁耀眼,俊美清冷若画中仙。
如冰层下带刺的白玫瑰,在寒冰中锐利盛放,因过分美丽,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身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所以我现在要见到了吗。”
“选择权在你。”他俯下.身来看她,语调温柔,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像是在威胁人。
黎苏桃没有选择在这里停下来。
她继续向前,如同被自己推向无法抗拒的命运那般。
薛降尘的地界名为骸骨城,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由骸骨制作而成,就连花草树木的周围都存在着由骨头雕刻的装饰品。
到处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仿佛是新上了一层漆,久久不散。
在踏入骸骨城的一瞬间,黎苏桃本能的闭上眼,用布条蒙住了眼睛。
阮云筝和阮月笙紧随其后。
阮月笙默默拿出了本子,一边记录,一边用困惑的表情看向黎苏桃和季临渊那边。
“她这是在做什么。”阮月笙表示不理解,“要一并上报吗。”
“看看再说。”阮云筝顿了顿,“我们的任务是监视季临渊,其他人都不重要。”
阮月笙:“骸骨城内多是要命的陷阱,走错一步就会丧命,可她偏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蒙住双眼,那岂不是……”
“寸步难行。”阮云筝靠在树旁休息,接住她的话。
阮月笙一时间思绪跑远:“莫非她是隐藏的高手,蒙住双眼也能看得见?”
阮云筝毫不留情的怼她:“你觉得那可能吗。”
视线被阻挡住的瞬间,黎苏桃向季临渊伸出手,轻声询问。
“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吗,我看不见,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觑她一眼,环抱双臂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低声笑道:“不如我背你。”
她明显停滞了一瞬,犹豫着点了点头。
“也行。”
阮云筝:“?”
好像不太对吧。
一旁闭目养神的阮月笙睁开眼:“!”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和季临渊说话。
阮云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现在是听到了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阮月笙反问她。
“……也行?”她回。
“不是这个。”阮月笙侧耳倾听,痛苦地拧起眉,“是他来了。”
季临渊没有机会做出下一个动作,薛降尘已步入这片恐惧之地。
黎苏桃同样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薛降尘一身黑衣翩跹,沉着眸子站在风中,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和季临渊对上视线的那刻,他倏地歪了下头,笑着下令道:“杀了他们。”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都被黑雾笼罩起来,被卷进雾中的花草树木失去了色彩,瞬间凋零。
“他说要杀了你和我。”季临渊反退一步躲到黎苏桃的身后去,语气中透着不曾抑制的兴奋。
他似乎很开心。
黎苏桃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扯了扯唇,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下一瞬,骷髅一架接一架破土而出,兴高采烈地扭曲着身体。
一只化作白骨的手从地底里伸出来,握住了黎苏桃的脚踝。
她一时害怕心悸,猛地凑到季临渊身边,左手拽住他的衣袖,右手干净利落挥剑,砍断那骷髅的手腕。
“你……”季临渊下意识皱眉,偏眸看向黎苏桃,眼里是不解的神情,“在害怕。”
“我看不见,当然害怕。”她晃了晃季临渊的袖子,整个人都快贴到他的身上去,“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季临渊面无表情踏碎脚边的骷髅头,眼睫向下一搭,声音冷漠。
“一堆白骨而已。”
才过了片刻,那些骷髅再次纠缠上了黎苏桃。
她再度挥剑,听到断掉的骨头窸窸窣窣掉在地上的声音。
叫人毛骨悚然。
她深吸了口气,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剑。
季临渊冷着脸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打算做,只是看着黎苏桃。
“你还害怕些什么。”他问。
“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和你闲聊吗。”她又是一剑下去,精准的将那具骷髅劈成两半。
“所以你还在怕什么。”他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在听黎苏桃的话。
那些骷髅就像是惧怕季临渊一样,只会攻击黎苏桃一个人。
她一刻都无法停歇,挥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我怕的东西很多,一两句说不完,我等下再和你说。”
“做点什么。”她分身乏术,招架不住那些骷髅的围攻,只好去寻季临渊的位置,“你不是衡夜宗的人吗,就没有什么机关术可以派上用场的吗。”
他凉凉看她一眼,轻手剥掉挂在她肩头的骷髅手。
“我不会。”
黎苏桃:“画阵驱逐他们。”
季临渊:“也不会。”
黎苏桃闻声踉跄了下,转头对他道:“你来御剑对付他们,我画阵总行了吧。”
“嗯。”他轻声附和,淡淡道:“我不擅长剑术。”
黎苏桃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会什么。”她问他。
季临渊闻言抬眸,再次盯着薛降尘,薄唇轻启。
“你不会的,我都会。”他唇角噙了笑,轻飘飘的威胁人。
“他这是在激怒薛降尘。”阮云筝擦了下唇边的血,拍了拍阮月笙的胳膊,“我来拦住薛降尘,你趁机带他们逃跑。”
阮月笙没有动。
“按照季临渊的性子,他可不会乖乖逃跑。”
“那就带黎苏桃逃跑。”阮云筝站起身,毅然走向薛降尘,“她死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阮云筝才迈出了两步,她脚下的土地猝然间晃动起来,一下比一下强烈。
她勉强稳住身体,回头看向黎苏桃。
这是……
只见黎苏桃用剑画阵,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佩剑当中。
长剑坠地形成阵眼,半圆形的屏障逐步扩张开来,一步步吞噬掉所有靠近的白骨,就连渣都不剩。
而季临渊正站在黎苏桃的身侧,冰冷的指尖看似无意中扶住了她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黎苏桃:我害怕。
季临渊(低头,默默记小本子上):你还害怕些什么。
黎苏桃:?
一定要现在说吗。
反正之后大家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