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定定地看着她的笑容，许久没有移开目光。
李玉娥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有些匆忙地别过身子，侧着脸道：“顾总裁，那我们回去吗？”
能特意把她带出来说的大事，应该就这一件吧。
顾煜目光划过她的侧脸，在女孩变得红润的耳垂上停顿了片刻后，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微微颔首。
李玉娥如释重负：“好，正好天也快黑透了，我们往回走吧。”
她让过身子，想让顾煜走到她前面去，但男人却拒绝了：“你先走。”
李玉娥只好走在前面，马尾辫在花棉袄的后襟上一晃一晃的。
她的影子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你……”
顾煜一直默默地走在后面，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小院前了，终于说出了口：“你近日相亲的情况怎么样？”
李玉娥心口微震。
他怎么......有心思关心她的相亲情况？
“相亲？哦，是我奶奶说的吧。”
她提前作出笑容，回头望了一眼顾煜，但是那月牙似的眼睛却没有弯起：“挺好的呀。”
挺好的吗。
顾煜默然不语，有些烦躁。
李玉娥等了等，没有听见他再说什么，于是垂着眸子，低头只顾往回走。
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吧。
冬季的山村寂寥暗淡，冷白的路灯打在灰色的水泥路上，就是唯一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小院内。
看见那熟悉的暖黄色灯光，李玉娥暗暗松了一口气，可鼻子却有点莫名的不舒服，不知道是痒还是酸。
她大声喊了一句：“奶奶！我回来了！”说完就进了屋。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孩又匆忙掀开棉布帘子跑了出来，像往常一样帮顾煜掀开帘子候在一边：“顾总裁，您先进。”
尽管她之前也一直这么做，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已经进去了却又特意跑出来的行为，让顾煜有点不舒服。
不过他没说什么，低头跨过了门槛。
李玉娥等他进屋了之后才跟着进去，屋子狭窄，可她一直和男人保持着几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今天的晚饭是用新熏的腊肉做的，春天晒好的笋干和大白菜、腊肉烧在一起，油滋滋香喷喷，肥而不腻。
朱助理心满意足地吃了三碗饭，但饭菜最终还是剩了些，因为顾煜和李玉娥都只吃得不多。
等吃完饭，李玉娥收拾碗筷去洗时，李奶奶走到了她身边：“你咋了？”
“没咋啊。”
李玉娥低头洗碗：“奶奶你快点去晾点开水，等下喝药睡觉。”
“我已经晾好了。”
李奶奶往侧面走了两步，去看孙女儿的神色：“你今天为啥只吃那么点？”
尽管最近李玉娥的饭量是比之前小了些，可也不像今天这么少。
“哦，你说这个啊。我最近在减肥，你看人家电视上的女娃，是不是都是瘦瘦的才好看。”
李玉娥干脆直接偏过头让奶奶看：“我是不是挺胖的。”
“哪里胖了，瘦了干巴巴的，圆圆的才好看，你离圆还差得远呢，多吃点才行。”
知道了孙女儿的心事后，李奶奶总算放下心来：“明天不准吃这么少了，减啥肥，一点都不胖。”
“好好好，你快去喝药，我快收拾完了。”
李奶奶听孙女的话进屋了。
李玉娥等李奶奶进去后，定定地望着窗户发呆。
夜晚厚重，把窗户玻璃打磨成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清晰地照出她的模样。
哪里不胖了，明明就胖，脸一点都不尖，鼻子也不够高挺，眼睛还不算大。
还有这皮肤，在屋里灯光的映照下看上去都黄黄的，要是外面的自然光，岂不是得黑死。
她紧咬下唇，有些茫然。
从小到大，没什么人说她丑，但是也没人夸过她漂亮，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平凡，并且接受了。
可是，她现在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漂亮一点。
她凝视着窗户上的自己，放下手里的碗，用手遮住自己两边的腮骨。
明明脸小了，怎么看起来反而奇奇怪怪的。
李玉娥换角度又看了看，还是一样的奇怪，甚至有点难看。
算了。
她放下手。
如果不能变漂亮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她收回目光，低头拿起刚刚放下的碗，安静地把它们冲洗干净，又把所有洗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整理好。
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好像也得整理一下了。
“所以，您昨天晚上没告诉李支书她相亲对象脚踏两条船的事？”
朱助理疑惑：“既然没说这事儿，那您把她叫出去说什么了？”
孤男寡女，月黑风高......
朱助理心头一震，瞪大了眼，诧异地打量了顾煜两眼。
真是没想到啊，顾大总裁喝了那么多年洋墨水，吃了那么久的金碗筷，居然好这一口！
放着牡丹、郁金香不看，对一棵狗尾巴草感兴趣！
不不不，李支书人那么好，不能算是狗尾巴草，算喇叭花吧，就是这朵喇叭花营养不良看上去快焉巴了。
朱助理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有些庆幸，亏他之前还以为老板是对自己有意思，还好还好，老板性取向正常，他的清白能保住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顾煜抬眼，凉凉地望向眼神飘忽的朱助理：“把你脑子里想得那些都给我收拾了。”
额，有这么明显吗。
朱助理连忙正色站好：“您放心，作为总裁助理，我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冷着脸打断了他：“我准备在李家湾村投资个项目，昨天和李玉娥了解了一下情况。”
哦哦，只是投资项目了解情况啊，他就说嘛，以顾总的身份、阅历、眼界、财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么会对这山里一棵喇叭花有兴趣。
不过顾总之前不是还说这地方完全没有任何投资意义吗，集团拨付的资金牢牢攥着一分不花，怎么现在又突然想开了，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投资了？
朱助理正琢磨着，就听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从我私人的账上走，在这里建条生产链，专供庄园。”
专供庄园？那不就是让李支书发动全村力量，继续当顾总的私人厨子？
好吧，这下他就能理解顾总要投资的原因了，毕竟对他来说，这种基础项目......也就一两顿晚饭的钱，建个长期供应链，还划算。
“好的，我会及时和李支书跟进，争取早日把项目前期资料拿给您过目。”
男人“嗯”了一声，见朱助理准备推门出去，忽地又皱起了眉：“等等。”
“怎么了顾总？”
“你对接项目，就只对接项目。”
朱助理望着神色严肃的男人，不由得一愣：“您的意思是，先不告诉李支书她相亲对象的事？”
顾煜默认。
“可顾总，现在不告诉李支书，她自己也会发现的啊，那时候她受得伤害不是更严重？”
朱助理又闹不明白了，既然顾总不想插手这事，干嘛昨天又主动帮忙拍了照片。
“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煜睨他一眼：“她受伤是她的事，你要做好你的事。”
朱助理低下头来：“是，顾总。”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真是看错老板了！昨天还觉得他是个热心肠，原来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资本家，呸！
朱助理愤愤不平，走到堂屋看见刚喂完鸡回来、脸上笑眯眯的李玉娥时，心里的愤怒已经到达了巅峰。
“朱助理，您怎么了啊？”
李玉娥见朱助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些诧异：“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
李玉娥不信，她往里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是不是顾总裁压榨你了？”
听听，听听！这么善良的姑娘！顾总裁怎么忍心冷眼看着她被渣男骗！
“那倒没有，虽然活多，但顾总还是很大方的，算不上很压榨吧。”
至少和她们两千八的工资比，他已经很幸福了。
“那你为什么这个脸色，是不是在我们这山村里压抑久了，觉得闷？”
李玉娥越想越有道理，他们大城市的人，每天都有那么多可以娱乐的活动，日日都能不重样，可是在他们这个山村里，每天睁开眼吃饭，吃完饭干活，干完活睡觉，肯定无聊到受不了。
所以顾总裁昨天才会去拉石磨吧。
“没关系。”
李玉娥安慰他：“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过年我们村还是有些活动的，能找找乐子。”
朱助理好奇：“有什么活动？”
“拜灶王爷，游灯，赶庙会，看社火。”
“那还挺不错。”
不等朱助理话音落地，李玉娥又接着道：“不过今年大雪封山，庙会和社火都在镇上，咱们下不去，也就能拜拜灶王爷，游游灯了。”
朱助理脸垮下来：“那你说这么多。”
李玉娥哈哈大笑：“这不是看你黑着脸不高兴，逗逗你吗。”
“很有效，我现在是无语。”
朱助理说完，望着李玉娥笑弯了的眼：“李支书，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李玉娥点点头：“当然了！”
今天可是她有项目后的第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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