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水泡罢了。
顾煜这般想着，最终还是接过了女孩手里的烫伤膏。
锡皮的外壳，此时被她的掌心暖得微热。
李玉娥：“一天要抹两到三次，抹之前用酒精消毒，酒精在堂屋柜子的抽屉里。”
抽屉里？
顾煜用浅色的眸子望向她，语调淡淡：“我一只手弄不好。”
也是，那么大一块呢。
李玉娥瞧瞧他弄破的血泡面积，试探着道：“要是您不嫌弃的话，每次抹药前我给您消毒？”
这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次抹药都去村医那里，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嗯。”
男人低声应了，将手抬高：“那现在就上药吧。”
李玉娥点点头，又拿了酒精和棉签过来。
她把棉签用酒精浸透，捧起了顾煜受伤的那只手。
很奇怪，他的体温似乎要比自己低一些，她的手碰到男人的手时，明显感觉到了凉意。
大总裁刚刚在外面帮她抓了那么长时间的猪，肯定冻坏了。
李玉娥心里愧疚，愈发仔细地处理起顾煜的伤口。
她专注的时候，眼睛几乎不眨，两簇又黑又密的睫毛像花翎一样镶嵌在黑眼珠上方，似乎只有风才能让它们颤抖。
顾煜默默看着她的动作，片刻后，视线有些许的移动。
“六颗。”
“什么？”李玉娥听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低，只隐约听见了最后一个字：“您说什么课？”
“没什么。”顾煜收回手，掌心不经意间摩挲过了女孩的大鱼际。
她的手很粗糙，大鱼际却很柔软，也很温暖。
“诶诶诶，处理完还要抹药膏呢。”
李玉娥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腕：“您不要着急啊，等我抹完药再回屋。”
说着，她飞快地挤出一块烫伤膏抹在伤口处，又用纱布简单缠了两圈：“好了，别碰水，晚上睡觉前我再给您上次药。”
收拾好一切后，李玉娥朝顾煜抬起脸，眼神真诚：“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她眼角那颗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痣，此时因为她的眼神，显得比平时更有存在感。
七颗。
顾煜数完最后一颗，终于把思绪移到了女孩刚刚说的话上：“谢谢，有什么用？”
李玉娥神色一僵，尴尬地挠了挠头：“确实……也没什么用。”
人家一个大总裁冒着危险，弄得灰头土脸还受了伤，她一句谢谢好像真的有些太轻飘飘了。
“我要实际的东西。”
“啊？实际的东西？”
李玉娥呆住，她能给人家啥实际的东西啊，要钱没有要命……要命应该人家也不能要吧。
顾煜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转身推开自己屋门走了进去。
李玉娥想不明白，干脆拉过刚刚进屋的朱助理询问：“顾总裁说他要实际的东西，什么实际的东西啊。”
“钱、权。”
朱助理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玉娥一遍：“不过这两样你都给不了。”
对啊，人家是大集团的掌权人，她只是个山沟沟里的小支书，身份地位完全不匹配，怎么能补偿给顾总裁实际的东西呢。
李玉娥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的人情，是彻底换不清了。
“顾总？”
和李玉娥说完话，朱助理敲门进屋，把刚刚从村委会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摞资料抱了进去。
“我看完了差不多一半的资料，这是那一半里面没有办法直接安排的部分。”
“嗯。”顾煜眼皮都没掀：“还有一半呢？”
“马上去看，马上去看。”
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朱助理本来还想关心一下顾煜的身体情况，现在听到这话，也不敢在屋里多逗留了，立马抬脚要去村委会。
他走出门口，一边关门，一边接起了兜里的电话：“喂，宝宝，我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呢，你一个人乖乖在家待着哦。”
顾煜听着门缝中飘进来的声音，蹙起了剑眉。
顿了顿，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你进来一下。”
不过片刻功夫，还没来得及走出大门的朱助理又折返了回来，一脸莫名：“顾总，怎么了？”
“进来说。”
这……顾总什么时候说话需要铺垫了？朱助理那颗恐惧被裁的心又提了起来，他默默关好门进屋，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男人面前。
“朱助理，你进集团多少年了？”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朱助理小心翼翼道：“顾总，五年了，我毕业之后就进集团工作了。”
“硕士毕业？”
“是。”
朱助理愈发心慌，在这个卷生卷死的时代，他这个研究生不会也被拍死在岸上吧。
顾煜没有留意到朱助理胆怯不安的眼神，只低声道：“差不多二十五岁毕业，那现在，应该是三十岁？”
“是。”朱助理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离三十五岁，还算远吧。”
顾氏集团行业地位高、晋升制度完善、薪资也很高，有不少年轻人前仆后继的想要进来，自然也有无数的“老人”离开。
顾煜瞥了他一眼，直入主题：“你有女朋友了？”
朱助理的神情立刻变了，他坚毅起来：“对，我是有女朋友，我不会离开我女朋友的。”
他总算弄明白顾总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发现了他有女朋友，担心他后续的婚假、产假、育儿假问题，害怕他因为家庭而耽误工作。
可是在这一点上，他绝对不会向资本家妥协的！
顾煜原本双手交叉，身子前倾着听着朱助理说话，此时身体放松了不少，斜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慵懒：“你在说什么？你谈女朋友，我干嘛让你离开？”
啊？难道叫他来不是为了敲打他，让他抛弃个人生活，好好给集团当牛做马吗？
朱助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张嘴询问，可看到顾煜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时，就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哈哈哈，您说得对。”
“毕竟是我的助理，了解一下你的私生活。”
顾煜不咸不淡地将这页翻了过去：“行了，出去吧，结婚前记得报备工会，不然没时间安排礼物。”
礼物？原来不是为了裁掉他，而是想让工会给他准备结婚礼物吗？
朱助理心潮澎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关上屋门，又听见屋里的男人道：“对了，剩下那些资料暂时不用看了，过几天再说。”
“砰”。
朱助理险些撞倒堂屋里的桌子，他捂着被桌角撞到的大腿，龇牙咧嘴地想着，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一定是的！
“顾总裁，您的碗，小心些。”
李玉娥特意用大碗给顾煜盛了晚饭放在他面前，这样他只用两根手指扶住碗就可以，不用碰到伤口。
男人“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
晚饭平平无奇，但李玉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晚的顾总裁，好像心情要比之前好点？
尽管他还是顶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好像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
可他今天又赶猪又弄脏自己又受伤的，有什么好事啊？
李玉娥想了想，掏出手机想看看今天的股票行情，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顾氏集团再有好事也不可能今天涨停。
算了，想不明白，反正肯定是顾氏集团那边有好事就对了。
她把手机又塞回兜里，专心吃饭，时不时用公筷给顾煜夹上几筷子，顾煜也一直没有拒绝。
“我吃完了。”
顾大总裁放下碗，矜贵地擦了擦嘴。
“好，您回去休息吧，放那儿就行，我吃完就收拾了。”
李玉娥嘴里的米饭还没咽下去，声音不太清晰。
顾煜的视线扫过她一眼，并没有起身离开，目光反而落在了一旁的朱助理身上。
“朱助理，你在家时，和你女朋友谁洗碗？”
“啊？”朱助理正在埋头苦吃，突然被点名，有些懵：“肯定我洗啊。”
顾总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他？尤其是他的私生活？
想到顾总一直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绯闻……朱助理瞳孔一缩，冒出了一个大胆但又很能说得过去的想法！
“好，那以后你就洗碗吧。”
“不用不用。”李玉娥一听就要拒绝：“您二位是客人，我好好招待还来不及，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我来就好。”
男人抿紧唇瓣：“让朱助理洗，这是为他好。”
“哈哈哈，顾总裁您也会开玩笑了，哪有洗碗是为人好的啊。”
李玉娥把吃完的碗碟摞在一起：“您今天太辛苦了，要么先让朱助理给您消毒上药，您好早点休息。”
朱助理突然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冷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没事李支书，还是我来洗吧，顾总说得对，这是为我好，不然我结婚了不适应。”
顾总，他要结婚了！他是直男！
“朱助理您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李玉娥笑着道：“结婚时一定要给我发绿泡泡啊，我到时候给您包个红包。”
“不不不，红包就不用了，李支书你来喝喜酒就好。”
朱助理说着，端起吃完的碗碟朝厨房去：“我去洗碗。”
既然朱助理洗碗去了，那还是她来给顾总裁上药吧。
李玉娥这么想着，转过身子，对上了那双浅色的眸子。
不知为什么，眸子的主人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心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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