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颜色罢了,顾煜确实不在意,但听到她说这些床品是她的嫁妆时,眉头还是微微蹙了蹙。
嫁妆?不是快到结婚的时候才备下嫁妆吗。
他没有多想,目光扫过整个卧室。
“没事。”
屋子被重新粉刷过,不怎么破旧,仅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好好归置着,整整齐齐。而床的对面、侧面钉着两个大书柜,摆得满满当当,冲淡了屋里的土气。
在这山村里,应该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屋子了。
“我就住这。”
听见他愿意住下,李玉娥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大石落地。
她笑着说:“那就行,那您休息一会儿,我先带着朱助理去安顿一下。”
说完,她就主动关上了房门,带着朱助理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隐隐听见外面刮过的风。
顾煜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风声一下子大了不少。
雪还在下,大片大片地砸下来,把天地间的界限都模糊了,但还能看见窗外大山的轮廓。
深沉的苍绿色,沉地发暗,却使他回国以来一直浮躁的情绪莫名平静了许多。
他久久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间的风雪山林,直到天色彻底昏暗。
李玉娥没想到,那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大总裁,居然那么能睡。
她昨晚安顿好朱助理后就去看他,见房门紧闭着,敲了两下也没动静,就没再继续敲。
自然而然地,田小勇精心准备的饭菜也白搭了。
不对,不算白搭,那位朱助理吃得很开心,一个劲地夸他们这地方人杰地灵,美食也是一等一的。
不得不说,这位助理可比总裁好伺候多了,别看他给顾大总裁提了一堆要求,可轮到自己时只需要被褥干净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挑,不然的话,李玉娥还真不知道上哪儿再去找新被子。
已经挽回了朱助理的印象,离挽回顾大总裁的印象还会远吗?
李玉娥握了握拳,望着仍旧关着的房门,满怀信心。
能睡这么久,至少说明这位顾总裁对她的床,呸,对她的屋子很满意嘛,好兆头!
“李支书,你怎么起这么早?”
朱助理从他屋里出来,披着自己的外套准备去洗漱:“这才八九点吧。”
经过一顿饭的了解,朱助理的态度好了不少,毕竟他也在被老板炒掉的边缘徘徊,看到昨日李玉娥费心巴力的想要讨好顾煜,难免感同身受了一把。
八九点,早吗?她已经喂完猪、鸡,要是往日,早就出门去村上工作了。
李玉娥朝朱助理笑了笑:“朱助理,您也很早。”
“唉,我这都是上班习惯了,睡不了太久的。”
寒暄完,朱助理朝紧闭的那扇房门努努嘴:“不过对于顾总来说倒是少见,他在集团里可是出了名的拼,接手集团以来,没有一天不是集团第一个到的。”
“难道是顾总知道雪还没停下不了山,所以干脆多睡会儿?”
“估计是吧。”
朱助理说着,朝堂屋的窗户外看了一眼,面露愁容:“李支书,您在山里待得时间久,您说说,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都下了一整晚了。”
“估摸着……还得一个晚上?”李玉娥也看了一眼窗外:“现在下得没昨天大,但是也不小,估计会越来越小,直到明天早上。”
“啊?那等下完,地上不都结冰了?”
李玉娥目光有些躲闪:“这不好说啊。”
朱助理没看出来她的异常,只叹了口气:“早知道还不如昨天傍晚走呢,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成了。”
“什么?”
话音还没落地,门忽然被打开了,吓了朱助理和李玉娥一跳。
“顾……顾总您醒了呀。”
男人英挺的眉眼从门后显露了出来,他随意“嗯”了一声,带着清晨的沙哑。
许久没感受过昨日的那种静谧了,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不知不觉间睡到了现在。
一夜安稳,面对导致他滞留在此的女支书和朱助理,心态也平和了不少。
“为什么走不成?”
“顾总,雪到现在都没停,等雪停了,路上又结冰了。”
朱助理小心观察着男人:“可集团预计的考察时间只有五天......”
五天?
李玉娥瞪大了眼,脑海里不断闪现过这个数字,懊悔万分。
五天……只有五天吗?那她之前是在干什么?
早知道时间这么短,她就应该跟着两个人下山的,而不是自作聪明把他们留在山上。
这下可好,没了考察时间,人家凭啥给她们这投资啊,光靠一个要啥没啥的李家湾村,可入不了大总裁的法眼。
完了完了,她弄巧成拙,真的彻底成全县的罪人了。
“李支书?”
朱助理叫了她一声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啊?哦。我刚刚在想村上的事呢。”
李玉娥回过神来,匆忙道:“您叫我做什么?”
她眼睛红通通的,有些浮肿,男人的眼神在她眼睛上停留了一瞬,若有所思。
“顾总刚刚问,能不能申请救援除雪车来。”
“除雪车?”李玉娥呆了:“我打电话问问吧。”
她刚当上村支书没多久,只知道镇上肯定没这种高级货,但不知道县上有没有。
她给镇上书记拨去电话,想请他帮忙问问,刚一接通,就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问她为什么不早点把顾氏总裁到了李家湾村的事上报。
书记平时对她不错,这次确实是她捅了大篓子。
李玉娥恹恹地,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时,对面又传来了指示。
“嗯嗯。”
李玉娥顾不得自己的情绪了,重重点头,察觉到手机那边看不到,连忙又说:“好的书记。”
挂了电话,她面朝顾煜,一脸郑重:“顾总裁,县里没有清雪车,但领导说会立刻向上申请,让市上指派直升机来接您下山。”
说完,她咬住下唇,红润的唇瓣一下子变成了苍白色。
她重重地朝着男人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顾煜垂下眼,只能看见女孩毛茸茸的发顶。
半晌后,他出声:“饭呢?”
李玉娥一愣,急忙道:“饭菜都好了,您先洗漱,我马山去端来。”
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朱助理轻声感慨:“李支书可真不容易,我听她刚刚的声音,估计都快哭了,道歉道这份上,足够诚心。”
“诚心?”
顾煜望向火炉上俗气的花开富贵花纹,眼神平静:“也许吧。”
诚心的人不少,为金钱的,为利益的,为名声的。
这份诚心,也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饭来了!顾总裁大老远来一趟,肯定得让您吃上最地道的特色菜!”
顾煜刚在逼仄的厕所里用热水壶里的水冲兑着凉水洗漱完,就听堂屋里传来了村姑的声音。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听不出来刚刚那压抑着情绪的沙哑。
男人一点一点把手指上的水珠揩净,抬脚缓缓出了厕所,进了堂屋。
火炉就是餐桌,炉子上覆了一层钢化玻璃,不用担心饭菜凉得太快。
李玉娥已经给他摆好了碗筷,看他出来,连忙从摆在炉子中央的大盆里给他捞了些东西放碗里。
男人眉头蹙了蹙,确定她献殷勤时用的是公筷,才重新舒展开来。
“这是?”
他在火炉旁坐下,望着碗里白白软软的东西低声询问。
似乎是面,但光泽度和柔韧度不像是面,可也不像粉。
“面皮,热面皮。”
李奶奶和他们一起吃饭,听到他问,热情地回答道。
可惜顾煜听不懂。
他抬眼望向忙忙碌碌的女孩,等着她回答。
“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面皮。”
李玉娥用普通话回答完,顺口问:“葱姜蒜都吃吗?您吃辣椒怎么样?”
得到顾煜的回答后,她飞快地把装着面皮的碗拿过去,给他放好各类调料,拌好后重新放到他面前,耗时没超过一分钟。
顾煜垂下眼帘,将那颜□□人的面皮送了一口入嘴。
下一刻,他就皱起了眉。
李玉娥心口一沉,忐忑不安地道:“您不喜欢啊?”
男人没有答话,将那一口吃完后,才低声问:“明明是米做的,为什么叫面皮?”
这还真把李玉娥问住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为什么,用方言问了一下李奶奶,李奶奶也不知道。
“我们一直就这么叫的,叫习惯了都。”
“面和米的口感完全不同,名称混了,让别人分辨不清。”
顾煜只说了这一句,接着便低下头,默默吃饭。
“别人?大家都分辨得清啊。”
李玉娥有些莫名其妙,忽然明白了:“您说得是往外卖吧?好嘞!我知道了!”
她见顾煜的一碗面皮已经见了底,振奋不已:“您喜欢啊?去年镇上开了个面皮厂,专门做真空包装的。等我给他们打个电话,您下去后直接给您送上车。”
“不用。”
顾煜放下碗:“朱助理,让厨师来这边学。”
厨师?他们说的是顾氏集团的厨师吗?
“好的总裁,您的五号私厨负责白案,我马上通知他。”
五号私厨?李玉娥的笑容硬生生僵住。
她真是有毛病多嘴问一句,面前这位是身家位居全国前列的大总裁,怎么可能会看上那几包破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