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神色微动,看着何妙仪的双眼上下扫视了了一个来回,嘴唇翕动。
何妙仪愕然开口:“怎...”未等她话说出口,几名宫人便快步走来,为首的公公手上拿着一道诏书。众人见状都规矩地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那名素衣女子却迟迟不放手,何妙仪挣脱了她的手,对她颔首,随后便回到了原位。
“何氏长女何妙仪,静容婉柔,丽质轻灵,淑慎性成,温婉聪慧,着选入宫,封为正三品美人,钦此——”
不用召我们进去了吗?众女子有些愕然,有几名松下了一口气,更多的是失意的。
何妙仪闭目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听着耳中系统的提示音,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可以驱车回去了。”侍从给众人抛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谢恩后,何妙仪跟随侍从离开了。进入神武门后,何妙仪微微偏了偏头,只见车架远去,意外的是,那名素衣女子滞在原地,神色迥异。
何妙仪百般不愿地在侍女服侍下沐浴更衣,惴惴不安地坐在华英宫中。
万一今晚要去侍寝怎么办?何妙仪两只手攥在一起,手心净是汗。
走到如今这一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何妙仪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何美人在史书记载中简单,但在真实历史上的影响目前无人知晓,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会在历史上掀起多大的波澜,或许是沙入泥河不见踪影,或许是蝶翅翕动引发飓风。
无人敢赌。
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宫人挑灯走来,何妙仪微微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
“何美人,陛下说他公务繁忙,今日就不来看你了,你早日歇息便是。”宫中为她安排的侍女桃玉行了个礼。
何妙仪眼睛一亮,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几分,微微颔首,看着桃玉和春明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二人面面相觑,春明开口道:“小...美人,待你睡下后我们在去休息。”
“不必,你们下去歇息便是。”
二人却还是不愿退下,何妙仪未多强求,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
静坐一会后,她叹了口气,打算脱去繁琐的衣物。
桃玉和春明迎了上来,春明扶住何妙仪的手臂道:“小姐我帮你吧。”
话闭,春明捂住自己的嘴,认错道:“一时口误,现在应该叫你何美人了。”
何妙仪有些别扭,抿了抿嘴道:“私下里你们喊我妙仪就可。”看着眼前两个瘦弱的小姑娘,站起来比自己还矮点,年龄上也欠点,还要在自己左右服侍,何妙仪心中不是滋味,又言道:“你们下去歇息就好。”
桃玉甜甜道:“那怎么行,等美人睡下后我还要给你熄烛火。”
“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了。”
“小姐是主子,主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春明看着何妙仪,眼眶又不由得泛红。
“春明,不必把我当主子,也不必喊我小姐,叫我妙仪就可。”何妙仪握住春明垂下的手,又看着桃玉:“你们和我没有主仆之分,把我当做姐姐就好。”
春明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但还是呢喃道:“那怎么行...”
“嗯?”何妙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和声道:“怎么不行呀?”
何妙仪轻轻擦去春明眼边的泪,前些日子在何家与她相处下来,何妙仪已把春明当做自己的学妹了。
春明眼角的泪却越擦越多,呜呜咽咽地说道:“小姐...小姐以前也是这般对我。”
春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一愣,自己抹掉了眼泪赶忙调理好自己的情绪。
何妙仪悄悄打量了一下桃玉的脸色,未见异样也便没有多加解释。
说多错多,况且春明这话本就有歧义,她大抵是不会想到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二人退下后,何妙仪这才放松了下来,脱去了繁琐的服侍,对着自己一头的发饰发起了愁。
这该怎么拆,要不把春明叫回来吧。
“唉!”何妙仪趴在梳妆台上,开启了省电模式,也不对着镜子看,就摸着头发上的发饰取下,摆在梳妆台上,又趴着休息了片刻才上了床,灭了烛火拉上床帘睡下了。
在睡着的前一秒,何妙仪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时间看消息,工作报告也没写,迷迷糊糊摸出了回溯仪,点开了回信。
何妙仪:能提前转正吗...好恐怖QAQ
Re:何妙仪:转正经研究所讨论,增加50%的薪资,转正前后比例一致。至于转正事宜,我们这边还在商讨。
何妙仪默默算了一阵数,随后欣喜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了一阵,又傻笑着把今天的工作报告提交了。
关闭回溯仪后的一瞬间,何妙仪便打起了呼噜。
——————
“美人,陛下还有一刻钟就要下朝了,是时候去文华殿了。”桃玉出言提醒。
何妙仪坐在桌前,刚刚用完早膳,放下碗点了点头,在桃玉和春明的陪同下往文华殿去。
进了宫反而轻松些,前些日子为了应对选秀,何家天天为她梳妆打扮,让她顶着一头丁零当啷练习仪态教授礼仪。入了宫,因为位分低的缘故发髻简单了不,发饰也换作了绒花,脑袋上乍一空,倒有些不适应了。
到了。
望着雕栏玉砌的文华殿,何妙仪不由得愣神片刻。
大二的时候去晟朝旻宫博物院参观过,隔着一千四百年的时光,昔日宏伟精致的雕梁画栋看不真切,如今实实在在地见到了,何妙仪瞠目而视,视线被巧夺天工的阁楼牢牢抓住。
然后她就踩着裙摆摔倒在台阶上了。
“美人。”春明和桃玉搭手把何妙仪扶起。
正当她站起来时,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台阶末。
绛红大袖圆领襕袍。
是晟明帝,陆临川。
昔日在培训中也学习过面见帝王的礼数,只是这一刻都成了空。以往隔着千年历史只能在史书上一瞥生平的明君此刻正在自己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
原来千年前终结了晟朝立国来最大的政治危机的人是这幅模样。
何妙仪一时忘记了礼数,只是看着陆临川出神,在桃玉的提醒下方才醒过神来,赶忙行了个礼:“嫔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低垂的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
片刻后,桃玉低声道:“美人,陛下进去了。”
何妙仪缓缓抬头,台阶末的陆临川已经不见踪影了。她的头上不免渗出了细汗,陆临川虽是明君,但也是帝王,自己如此失礼,怕是会招致祸患,心头的恐惧一时竟然有些压过敬仰之情。
隔着悠远的时光便只有敬佩,时间的距离骤然缩减,她得以窥见历史的步步行迹,但会增添惧怕。
伴君如伴虎。
许久,等到桃玉和春明都好奇地看向她时,何妙仪这才做足了心理准备,提着罗裙走上去。
站在文华殿前,何妙仪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我会因为跨门槛的脚抬得不够高被罚吗?
这钱我非赚不可吗?
何妙仪咬着牙,迈了进去:“嫔妾拜见陛下。”
陆临川没有把视线分给她半分,专心批阅着奏疏,轻轻地嗯了一声。
何妙仪拿不准主意,便继续维持着拜礼。
“何美人,起来吧。”陆临川身边的侍从符恭温声提醒道。
要不还是让我拜着吧。
何妙仪直起身子,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眼睛涩得要哭出泪来也不敢眨。全然没有注意到符恭的眼神示意。
怎么怪没眼力见的?符恭一时有些郁闷。
那么多才情并茂的女子,怎么陛下偏偏选了这位傻的?
符恭不得已出声道:“何美人,侍墨。”
何妙仪回过神了,点了点头,上前去拿起墨条,看着那方砚台,何妙仪又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我会不会因为顺时针磨墨被打入冷宫?或者是因为逆时针磨墨?
手上的墨条几乎要被她摔下。
罢了,毕竟何美人是晟明帝正史记载中唯一的嫔妃,靠着这层光环应该不会这么容易下线。
何妙仪手执墨条,细细磨起,先是逆时针磨了几圈,再换了顺时针。
看来顺逆时针都可以。
为了顺手,何妙仪又逆时针的方向磨墨。
“你在做什么?”陆临川如玉石般低磁温润的声音响起。
何妙仪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墨条,跪了下去:“嫔妾罪该万死!”
陆临川:“......”
符恭:“......”
“何罪之有?起来吧。”
“还是让我跪着吧。”双膝跪地的感觉让何妙仪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十分不适,此刻为了保命她还是选择跪着。
陆临川停了笔,一时无语,无奈与符恭对视一眼,领会了意思的符恭道:“美人,起来吧。陛下没有怪罪你。”
何妙仪犹豫片刻,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只见陆临川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上一次看见这种眼神,还是舍友在广场上看拍摄土味视频的网红时。
何妙仪不敢与他对视,低着眉眼,本就干涩的眼睛经过刚才那一吓唬,竟情不自禁地落了泪。意识到自己流泪后,何妙仪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泪失禁体质,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