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必须知道,有智慧的人与智性,说真话的人与真理,正义的人与正义,善良的人与善性,这一些,前后二者之间都是相互密切关联着的。善性,既不是被创造出来的,也不是被制造出来的或生养出来的;然而,它却是能有所生养的,由它生养出善良的人,而这善良的人,就其为人善良而言,并不是被制造出来和创造出来的,但却是善性所生养出来的儿子。善性,在善良的人里面,生养出自己以及一切它所是的:它将存在,知识,爱心和行为,全部注入到善良的人里面去,而善良的人接受其全部的存在,知识,爱心和行为,一切都是出自于善性之心脏深处,仅仅来源于它。善良的人与善性,二者不外就是同一个善性,在所有的东西中都是合而为一的,所差无非就是一个是生养,一个是被生养而已;然而,善性之生养与在善良的人那里的被生养却完全是同一个存在,同一个生命。凡是属于善良的人所有的,他都是在善性之中从善性那里接受到的。他就在那里存在着,生活着,居住着。他在那里认识他自己和一切他所认识的,他热爱一切他所热爱的,并且,他处在善性之中以善性来作出行为;而善性之行事,乃是与他一起并在他里面,完全按照《圣经》中我们的主所说的那样:“父居留在我里面行事”(《约翰福音》,14章,10节)。“我父作事直到如今,我也作事”(《约翰福音》,5章,17节)。“凡是父的都是我的,凡是我的,都是我的父的:他是赐予,我是受取”(《约翰福音》,17章,10节)。再进一步,我们必须知道,当我们谈到“善良的人”时,其名称或者名词的含义,不多不少正好就是指单纯的善性;然而,我们说到善良的东西,是就其是自己赋予(生养)自己的善性而言的。当我们谈到“善良的人”时,人们会理解,他之为善良是被给予的,是由那个非被生养出来的善性所注入和生养出来的。所以,福音书中说到:“因为父怎样在自己有生命,就赐给他儿子也照样在自己有生命”(《约翰福音》,5章,26节)。他说的是“在自己”,而不是“由自己”,因为,父已经将它赐给了他。
我在这里关于善良的人与关于善性所说的一切,同样也适用于说真话的人与真理,正义的人与正义,有智慧的人与智性,上帝的儿子与上帝父神;这适用于一切由上帝所生养而在地上没有父亲的东西,而任何被创造的东西,任何非上帝的东西,都不可能孕育到这里面去,在它里面,除了纯真的上帝以外没有任何别的肖像。因为,圣约翰在他的福音书里说到:“他就赐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这等人不是从血气生的,不是从情欲生的,也不是从人意生的,乃是从上帝生的”(《约翰福音》,1章,12和13节)。
这里他所说的“血气”,是指在人那里一切不服从于人的意愿的东西。他所说的“情欲”,是指在人里面一切这样的东西,它们虽然服从于他的意愿,但总是会有一些逆反;是指一切倾心于肉欲,既属于灵魂又属于肉体,但并不单单在灵魂里面的东西,从而使这样的灵魂力变得疲倦、软弱和衰老。而圣约翰所说的“人意”,则是指灵魂的最高力量,其本性和行为与肉体毫不混同,它们屹立在灵魂的纯真之中,脱离了时间和空间以及一切对时间和空间尚具有某种企求和兴趣的东西,它们不与任何东西苟同,在它们里面,人得以仿效上帝而成为上帝一族。但是,因为它们毕竟并不是上帝自身,是在灵魂里并和灵魂一起被创造的,所以,它们必须超脱自身,只在上帝里面脱胎换骨,在上帝里面和从上帝那里被生养出来,一心只以上帝为父;因为,上帝的儿子以及上帝的独生子也是如此。显然,那个按照自己和跟自己一模一样地造就和生养出我的,我就是其儿子。一个这样的人,上帝的儿子,其善良一如善性之儿子,其正义一如正义之儿子,仅就其为正义之儿子而言,那么,这正义就是非被生养的,而是有所生养的,它所生养的儿子与正义所具有的和所是的乃共有着同一个存在,这儿子拥有凡是正义和真理所具有的一切东西。
这全部的学说都在福音书中写就了,并在富有理性的灵魂的自然光线中得到了确认,而人也就由此为他的所有的苦难找到了安慰。
圣奥古斯丁说道:对上帝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遥远和长久的。如果你希望在你亦然如此,那么,你就该信靠上帝,因为,在那里,千年如今日之一日。同样,我说:在上帝里面,既没有忧愁,也没有痛苦,更没有灾难。如果你想要摆脱一切的灾难和痛苦,那么,你应该保持纯真,并以此而惟独信靠上帝。显然,一切的苦难均来源于你并没有全心进到上帝里面去,并没有惟独信靠上帝。倘若你彻底地在正义之中脱胎换骨,那么,说实在的,不大会有什么东西能使你陷入痛苦,就像正义不会使上帝陷入痛苦一样。所罗门说:“没有灾害使正义者困扰”(《箴言》,12章,21节)。他这里不说“正义的人”,也不说“正义的天使”,不说这个或那个。他这里说的是“正义者”。那以某种方式从属于正义者的,尤其是那使其正义成为其自有的东西的,那是儿子,这儿子在地上有一个父亲,是被造物,是被造出来和被创造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被造物,是被造出来的和被创造的。然而,纯真的正义者,并没有什么被造出来的和被创造的父亲,是与上帝和正义完全合而为一的,只有正义本身才是他的父亲,因而,苦难和灾害不会降临于他(指正义者),就像不会降临到上帝一样。正义不可能给他带来苦难,因为正义不外就是欢乐和喜悦;更进一步,倘若正义竟然给正义者带来苦难,那么,它也就给自身带来这样的苦难。没有什么不平和不义之事,也没有什么被造之物,能够致使正义者陷入苦难,因为,一切被创造的东西,都远远地处在他的下面,就像远远地处在上帝下面一样,对正义者施加不了任何的影响,并且,也并不在他之中生养,因为他的父亲惟独就是上帝。所以,人应当十分努力地超脱他自己以及一切被造物,只认上帝为他的父亲;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置他于苦难之中或使他遭受灾害,不管是上帝还是被造物,不管是被造的还是非被造的东西,都如此;而他的整个的存在,生命,认知,知识和爱,都是来自于上帝和在上帝里面,从而就是上帝自己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知道一件事,它同样也对遭受各种灾难的人给予安慰。那就是,正直而善良的人理所当然地因了正义之行而无可言喻地无比欢欣鼓舞,甚至还胜过他或者即使是最高的天使由于其自然的存在或生命所具有的欢乐和喜悦。因此,圣者也甘愿为了正义而献出他们的生命。
我现在说:如果善良而正义的人遭受外部的伤害,而他却仍保持着沉着和平静,那么,像我前面说过的那样,的确没有什么灾害能困扰正义者。相反,如果他正被外部的伤害所困扰,那么,理所当然的,这是上帝允许让伤害加到这样的人、即那种愿望具有并且误以为已经具有了正义,然而却仍然会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困扰的人的头上。由此可见,既然是上帝的裁决,那么,他就非但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困扰,而且应该喜欢如此,甚至胜过他自己的生命,而任何一个人都热爱自己的生命,认为生命比这整个的世界还更有价值;人若不活着,这整个世界对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可以而且应该知道的第三句话,就是:上帝,仅仅只有上帝,才是一切善性之惟一源泉,才是基本真理和安慰之惟一源泉,而一切非上帝的东西,其本身就具有了天然的艰辛和无慰和苦难,对于源自于上帝和成为上帝所是的那个善性,非但无从添加,而且,它(指艰辛)减少、掩盖并隐藏了由上帝所给予的甘甜、欢乐和安慰。
现在我再说,一切苦难都来自我对我由于受到损害而损失的东西的热爱。如果我为了损失一些外在的事物而感到难过,那么,这就正是一个信号,说明我热爱这些外在的事物,这样,其实也就是热爱苦难和无慰。由此可见,如果因为我热爱并追求苦难和无慰而陷入苦难,那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我的心和我的爱,将原本是上帝所固有的那个善性,去献给了被造物。我倾心于那天然就会产生出无慰的被造物,却背离一切安慰由以产生的上帝。这样,我陷入苦难和感到悲痛,有什么奇怪呢?确实,对于在被造物那里寻求安慰的人,不管是上帝还是这整个世界,都无法让这样的人得到真正的安慰。但是,谁是在被造物中惟独热爱上帝和惟独在上帝中热爱被造物的,谁就会得到真正而普遍的安慰。这就是本书的第一部分所要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