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到京城便听闻了秦施然的大名,果真跟柳拂烟一样是个心气高的。现在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生气的,他们私相授受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柳拂烟先发现的!
柳拂烟直接把簪子送回来,便是表明了态度。就差站在她面前教训她让她管好自己儿子,别骚扰她女儿。这就让御安王妃十分不爽了。
她御安王府的门第,柳拂烟还看不上?
她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一回事,柳拂烟不满则是另一回事。这下被她抢先一步,御安王妃觉得丢了面子,越想越气,直接让人把谢怀卿叫回来。
难怪他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非要搬宁园去。宁园可不就是圣上未赏赐府邸,他幼时暂住的地方,刚好与国公府相邻,原来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哼。”
御安王妃斜了一眼匆匆赶回的谢怀卿,冷哼一声,又重新低头饮茶,不想搭理他。
原来还知道自己有娘,她以为又是请三请不回来呢。
谢怀卿微微笑着,不知道她又闹什么,无奈摇了摇头,“母亲可是有事?若无急事,儿子在尚书房还有公务,便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御安王妃当时慌了,匆忙把茶杯放回去,招手拦住他:“你可是出息了,母亲想见你,下次是不是还要下帖请你?”
说罢让人把被送回来的血玉簪拿来放到案上,见谢怀卿停了抬脚要走的动作,才舒服靠回椅背,下巴微抬朝那边示意。
“看看吧,国公府让人送回来的。”语气难得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她这个儿子,从来运筹帷幄,没想到还有吃瘪的时候。
等谢怀卿拿起来看清了,才絮絮叨叨地抱怨:“我还当你特意要走簪子,是准备送去给昭平,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不让人家姑娘苦等,结果呢?你做了什么?”
昭平郡主多好的姑娘,为了他去求玉玲珑,连影儿都没有的传世古琴,又是拜师又是闭关。情深不悔,她听着都感动,以为谢怀卿要血玉簪送昭平,瞬间脑补了一段两情相悦,互换定情信物的佳话,高高兴兴就拿出来给他。谁知他转手送给了柳拂烟的女儿,还被人家娘发现了。
丢人!
谢怀卿盯着血玉簪垂眸思索片刻,抬头询问道:“母亲,这是秦三姑娘送来的?”
她不该有那个胆子直接找上御安王府,就算想还,也应该是另寻机会私下找他。既是找上他,他又岂会轻易让她还回来。
果然马上御安王妃的回答就帮他解了惑。
“不是,她娘送来的。”御安王妃抱怨的话突然被打断,下意识地回道,然后愣了一瞬,又找到了新的抱怨对象,“柳拂烟才是个心比天高的,竟然连我御安王府都看不上,她还想把女儿嫁给神仙不成!”
谢怀卿了然点头,难怪了。
看来他之前的方向有点偏差,他只当要把秦施然的后路一条一条斩断,却忘了最重要的那人,柳拂烟,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将秦施然死死把握在手中的娘亲。
不过既然找到了问题根源,对症下药便不难解。
没理会御安王妃的喋喋不休,收好血玉簪之后便跟她告退:“母亲保重身体,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他离开的突然,御安王妃也没拦住他,突然想起还没叮嘱他她绝对不准秦施然进门,为妻为妾都不准!想她柳拂烟的女儿,一定也和她一样讨厌,装模作样,矫揉造作。
自古娶妻娶贤不娶色。御安王妃少时是不算高门端庄的贵女,便指望谢怀卿娶一位得体的,她好尽早把这一大家子家务事交出去,乐得自在。
但是他又把簪子拿走是要作甚?御安王妃不解,遂高声问着。
“给您娶郡主去。”谢怀卿朝身后摆了摆手,糊弄道。他知道母亲最好糊弄。
果真御安王妃也如他所想,一听他说要娶郡主,首先想的便是昭平郡主,喜不自胜,决口不再催他搬回王府住。
“好啊,郡主好啊。”也不打算追了,美滋滋地坐回去喝茶。
她是真真属意昭平郡主做儿媳,却忘了秦施然前几日也新封了长宁郡主做虚号。
都知道只是虚号,秦施然在宫宴后又一改往日作风低调行事,不是闭门不出就是进宫陪太后,一时都让人忘了王朝什么时候多了位郡主。
处理完公务后,谢怀卿照常回到宁园,便听小厮来报昭平郡主已经等他良久了。说是叙旧,但谁不清楚其中猫腻。
闻言谢怀卿眉头微不可察一皱,脚步一转往小厮引的方向去。
亭周洽草丛生,崔毓婉怀中抱着一古琴,眉目娴静立在亭中,唇角略带一抹笑意,宛若仙子一般。
看到谢怀卿的身影,眸中闪过欢喜,等人走近将琴递给他。
“知晓你善琴,特意寻来,今日是想亲手送给你。”
传世古琴玉玲珑,还是被她拿到了。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能拿给他,只要他愿意。
崔毓婉的目光满是期待,但谢怀卿迟迟没有回应,脸上的笑容渐浅。
“郡主琴技高超,此琴在郡主手中自不算辱没,谢某愧不敢受。”不卑不亢地表明了拒绝之意。
谢怀卿从来对她都是如此,所以她才需要曲线救国,去讨好御安王妃。
喜欢谢怀卿的人不少,往往都被她扼杀在萌芽里,崔毓婉自信条件得天独厚,京城无人能与她相争。连她都入不了谢怀卿的眼,旁人又何须忌惮?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她匆忙出关,弹了一手差强人意的《广陵散》,硬是要来了玉玲珑,便是因为她有危机感了。
血玉簪被他送人了,送了那个从来她未正眼看过的秦施然,若不是御安王妃告知,她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她可以容忍很多人喜欢谢怀卿,却不能容忍他给予任何一个人回应。
“是因为她吗?她就是你挂念多年的那个人对吗?”崔毓婉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轻颤,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如这么多年她从未移开过目光。
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她在期望,期望谢怀卿否认。
她一早知道谢怀卿心里有个藏了多年的人,她想过那个人可能惊艳无比,才情相貌都远超于她,才能让他青眼有加。为了能够配的上他,她这么多年从未松懈,苦修琴棋书画,算账管家无一不通,才成了今天他人提起便交口称赞的昭平郡主。
结果最后告诉她,他喜欢的就是空有一副美貌皮囊的花瓶。无才无德,甚至身份卑微,终身只能以色侍人,最后色衰爱弛,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样的人,也配和她相比?
谢怀卿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像因此想起了什么人,心情好了几分,唇角微微勾起,“是。”
毫不掩饰的偏爱。
“我不同意!”崔毓婉完美的假面丝丝皲裂,瞪眼盯着他,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自己的胸口,质问着:“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为了嫁给你努力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到最后,多了些微不可察的脆弱和哀怨。
其实她知道谢怀卿从来都不会心疼她,也从未回应过她的感情,只是她一厢情愿,以为能暖热一颗石头。
谢世子门客三千,桃李满天下,只有她清楚他不是正直端方的君子。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始终带着天衣无缝的假面而活,这世间不会有人比她更懂他。
懂他笑容下对世人愚蠢的睥睨,也懂他深藏心底的野心和抱负。
她应该知道不能打动他,所以只想做他身边最合适的人。谢怀卿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交付真心才是正常的,只要权衡利弊之后,他会选择她就好了。
然而秦施然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娶秦施然都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他却依旧要娶她。她所了解的谢怀卿永远不会做出如此选择。
“劳烦郡主白跑一趟,天色已晚,早归。”谢怀卿不想跟她多纠缠,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去。
崔毓婉抓琴的手青筋暴起,终是不能坐以待毙,就看着谢怀卿这样离开,厉声制止道:“谢怀卿!你站住。”将琴丢给一旁的小厮,快步走到谢怀卿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强调:“我身后是崔家,是江南士族,你娶了我,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唾手可得,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愿收下吗?”
崔毓婉看向端着玉玲珑的小厮,就是让谢怀卿表态,是劝说,更是威胁。
哪怕不择手段,她也要得偿所愿。
提起江南士族,谢怀卿才终于正眼看了崔毓婉,眸中是浓重的墨色,深不见底,只一眼便让崔毓婉遍体生寒。
轻笑一声,略过崔毓婉直接朝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帮郡主拿回车上,郡主金尊玉贵,自是不该做这些体力活儿。”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留下崔毓婉一身冷意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丈母娘不同意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