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总其实对我们大家都挺好的，是很好的老板了，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嘛，他气场又强，我们还是有点害怕的，尤其是他有时候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怪吓人的。”
高玉宇对坐在对面的庄槿说着话，却有些不敢看她，筷子始终在各种菜上忙活着。活了28年，他还从来没有跟女生单独吃过饭。
庄槿听得认真，频频点头，“我看你今天下午从蒋总办公室出来，表情不太好诶，是发生了什么吗？”
高玉宇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表情不太好吗？我只是有点疑惑，感觉蒋总今天有点反常。”
“怎么反常呀？”庄槿眼睛一下亮了。
“就是……他平常工作效率都很高，今天好像有点进不了状态。”
“哦？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他今天叫我去跟着我们在京市合作的公司的游总，可能合作项目有点问题？但我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蒋总和游总私下本身就是朋友，应该不至于有什么。”
庄槿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蒋总私生活方面的事呢？”
高玉宇五官拧起来，努力回忆后说：“今天没聊到什么私生活的事啊。”
庄槿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个有点憨的男人的判断：“要不你具体跟我说说你都报告了些什么？”
很难拒绝像她这样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女生，反正今天也没说什么公司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让实习秘书知道的。
高玉宇按照自己报告的顺序说起来。
庄槿边听边点头，忽然间，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
“咦，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庄槿对着一脸疑惑的高玉宇小声说，“辛秘书。”
尽管今天才是第二次见她，但庄槿已经很熟悉这个身影了。她似乎不允许改变，总是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同样的发型和眼镜，同样的浅色口红，就连表情都是一个样子的。
高玉宇身体一僵，立刻转头看了一眼，确认她的方位后又立刻收回眼神，“要不我们先走吧。”
“为什么啊？”庄槿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离我们挺远的，不会发现我们。”
高玉宇没想到下午隔空吃了辛秘书的瓜，晚上竟然就拉近到了同一家餐厅。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坐下了，对面那人，不是秦蓦吗？
辛莞然和秦蓦这是时隔八年的重逢。
两人表情不一。
秦蓦看上去不太自在，还有些尴尬，看她过来，起身想做什么，又什么也没做，仓皇坐下。
隔着屏幕聊天轻松多了，导致秦蓦还以为自己面对本人也能那么轻松。
辛莞然一如往常般淡然，第一句话问他：“点菜了吗？”
“还没。”秦蓦拿起菜单，“你点吧。”
“好，不过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辛莞然一边说一边翻开菜单。
秦蓦被她这一句话，瞬间带回了十年前。
这家泰国菜十年前在江城开店，那时宣传单发到了一起放学回家的两人手里，当周周末他们就约着一起来吃了。
因为味道不错，他们来过好几次。
现在店面扩充了，装修也变高级了不少，甚至成了很多情侣约会吃饭的地点。
“我的口味没变，”秦蓦语气里带着些微深意，“就是不知道菜的味道变没变。”
“不知道，好久没来过了。”辛莞然的回应则略显敷衍，她看好份量和口味的协调，选了几道吃过的和几道新菜，“就这些吧，不够再点。”
秦蓦低头喝了水，又准备点奶绿。
“点你的就好，我不喝。”
“为什么？”
“我对咖啡因有些敏感，过了中午就不喝了，晚上睡不着会影响我第二天工作。”
秦蓦就什么饮料也没点。他本来就不喝这些，只是记得她喜欢喝。
“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咖啡因敏感？”
“那时候我对咖啡因都不太了解，还以为跟你来这吃了饭回去睡不着，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导致的。”
秦蓦呼吸停了一瞬，他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只是在描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描述和朋友之间的开心，而且是和过去的朋友。
“嗯，那个时候确实很开心。”秦蓦说完有些仓促地转话题，“你怎么会选择做秘书？感觉不像你会选择的工作。”
“我也挺意外的，做秘书确实是个偶然，不过是我主动选择要跟人接触的工作的。”辛莞然说完，问他，“你呢？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你这几年的情况。”
“就，没什么特别的。”秦蓦说，“留学挺不好受的，刚到伦敦的那两个月我瘦了十斤。后来才慢慢开始自己做饭，但又大把掉头发，你看，我头发是不是少了很多。”
辛莞然瞥了一眼他低下来给她看的头，“看不出来。”
“……真扎心。”
“没有说你本来头发就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用了发蜡抓了造型，我看不出来。”
“……”秦蓦更难受了，还有些尴尬，“你说话还是那么直。做秘书不应该要懂得很多沟通的技巧吗。”
辛莞然：“我好像已经下班了吧？”
秦蓦点头：“说得也是，那你还是把我当朋友对待的好。”
菜陆陆续续上来，秦蓦又说了些他在英国读博期间的事。
“回来是江城这边有公司给了我很好的offer，以及，我也想回来了。”秦蓦看着她说，“爸妈都挺想我的。说起来，阿姨还好吧？”
“很好。”辛莞然说话时都看着对方眼睛，倒是对面不太看她，不是低头吃饭就是侧过脸去喝水，“前几年她升主任医师，更忙了，但身体一直不错，就有点高血脂。”
秦蓦佩服道：“阿姨真厉害啊，三甲医院的心内科主任医师啊，应该竞争很大吧。”
表情一向平淡的辛菀然此刻嘴角也扬了扬，有些骄傲：“她比我可厉害多了。”
“你也很厉害啊，成绩从小就那么好，上的也是国内最好的农业大学。”秦蓦就没追上她的成绩过，后来直接放弃跟她比较。
辛菀然：“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什么大学？”
秦蓦动作一僵，缓过来回答说：“在同学群里看到的。”
那个时候他人已经在英国了，辛菀然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走了就完全没关注了呢。”
秦蓦低下头，这一次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他说：“对不起啊。”
“嗯？什么？”辛菀然也停下进餐的动作，略显疑惑地看着他。
秦蓦：“当时我没好好告别，突然就走了，对不起。”
辛菀然仍是不解地问：“毕业不都这样吗？难道还需要挨个跟同学好好告别？”
秦蓦愣了愣。
当然不需要。
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吧。
针对他们的关系，秦蓦没问出口。
他只是问：“所以你没有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辛菀然很认真地反问。
秦蓦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阴阳怪气。
她是真的没有生气，但她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有点心梗。
辛菀然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菜，“差不多要吃完了，你还要加菜吗？”
读出她想结束这顿饭的意思，秦蓦拿起一侧的菜单，问她：“你接下来还有事做吗？”
“我该回家了。”
“回家就洗洗睡了？”
辛菀然看着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但眼神在说：“这跟你没关系吧。”
“再加个芒果糯米饭吧。”秦蓦说，“吃完我送你回去，你还是住你妈妈医院那边吧？”
高中时辛菀然的爸爸离世后，妈妈就带着她搬到了离工作的医院更近的地方，方便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
辛菀然：“不用。”
连个理由也不给，问题也没回答。
秦蓦感觉到她比过去还要更冷淡了，甚至可以划分到冷漠的级别。
但她又并没对他八年前的不告而别生气。
秦蓦感觉到，他们大概很难再回到上一次在这家餐厅里吃饭时的那种关系了。
不过，他回江城，就抱着要和她再见的心。
又那么巧合的，在他回来第二天就偶然认识了和她有关系的人。
辛菀然吃了两口芒果，其它的都是她看着秦蓦吃完的。
她觉得无聊，不过没拿起手机。这不礼貌。
只是时不时地瞥一眼手表。
“下雨了。”辛菀然看到窗外，喃喃道。
秦蓦忽然感觉点了个芒果饭可真好，“这下我能送你回去了吧？”
“我有伞。”辛菀然拿起自己装有必要东西的黑色手提包，“吃完了吧，这顿我请，算我给你接风洗尘了。”
说着便起身跟着服务生去买单了。
秦蓦立马跟上去，要抢着买单。
“别让人为难。”辛菀然一句话，让他不好意思再争。
秦蓦跟着她走出餐厅：“那下次让我来请。”
辛菀然没回应，走到下行扶梯。
扶梯附近正好挂着新上映的电影的宣传幕布，秦蓦念出上面的宣传语：“好像挺有意思的，要不要去看？”
辛菀然的视线却根本没往那看，而是看着这部扶梯下面不远处，咖啡店外头坐着的男人。
他没听话。
跑到这里来了。
辛莞然想，他是从哪知道自己在这的？
蒋承冲着她挑了下眉，在她身后那男人看过来时，表情平稳，但眼神里的敌视没收住。
糟糕的家伙，贴别人女朋友那么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