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苏晚顺利地拿到了崭新的户口本,上面就她一个人。
谢过办事员后,苏晚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怕有错误,尤其是年龄地址什么的,年龄写小了,虽然可以骗骗别人她年纪还小,可影响她以后退休啊,还要多工作几年不划算。
还有这地址,她户口登记的是她爷爷留下的老洋房的地址,这可是未来的学区房户口啊,虽然以后也不一定用的到了。
好在,并没有任何登记错误。
苏晚收好户口本,看时间还早,她先去了附近的知青办登记工作,苏晚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学历特长等等情况说明,就连英语口语不错都自夸了一遍,知青办的人也没多看她一眼。
果然是不出意外的回答。
“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去年回来的人都没排上工作呢,更别说你了,才回来多久啊就急着向我们要工作。”
最后又委婉地说了句,让苏晚回去等通知。
只是排不排的上,鬼知道。
至于说送礼走关系,她肯定是比不过别人的,而且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份上不了多久的工作送上百块的东西吧,不划算,送的东西少了嘛,知青办这些养膘肥体壮的胃口可满足不了。
而小姨小女儿林萍在国际机场当售票员的工作也不是现在招人,苏晚前世从羊城回来后,从小就嫉妒她的林萍还在她面前炫耀过这工作算是她因祸得福来的。
林萍说她高中毕业这年虽然大学没考上,但出成绩后出门散心,却阴差阳错地救了一人,那人告知了她机场的招工信息,后来因为长得漂亮顺利地进了机场工作,最后又因为这工作体面,她还相亲认识了个高级机械员的对象。
据此,苏晚推测这工作招工时间应该是在七月份。
苏晚她对这工作抱有很大的期望,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又不是要去偷抢林萍这工作,大家到时候各凭本事罢了,她还不信应聘者就她一个人。
再说了,那句话这么说来着,祸不及子女,福也不及子女,加上兄弟姐妹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不是苏晚被小姨坑下了乡,林萍她大姐就该下乡的,哪还能留在城里当工人吃香的喝辣的呀。
所以工作的事急也没办法,至少要等到七月份再说,实在不行她这段时间也想想自己能做的小生意,挣点几块钱的生活费就行。
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毕竟这个时期有人乘上猪也能起飞的风口捞金敛财,但更多的是无所事事等待就业的青年,社会动荡,聚众闹事比比皆是,做生意容易被人骚扰不说,因为政策未定,接下来还会有几次突然的严打,这不是说小心避开就行的,她也根本不知道严打开始的时间,而且估计依她这弱鸡身板,被抓时肯定是跑不过城管的。
不过明年新刑法出台后,投机倒把这口袋罪会缩小很多,市场也会更活络起来。
苏晚收拾好心情,又去了街道办转接了粮食关系,这倒是挺顺利的,他们效率挺高,而且最近回来的人多,票证备的充足,马上就给苏晚发了两个小本子和若干票证。
其中蓝色的小本子是居民购粮证,黄色的是购煤本,这两个本子要和相应的粮票煤票一起使用。
因为苏晚现在是无业游民,粮票每个月只有二十六斤,面额是五两、二两、一两和半两,其中半两的粮票可以买一根油条或者是一块小蛋糕。
其他还有布票一年一丈二尺(约四米),油票一个月四两、洗澡票六张,糕点票一张,肉票一斤半,鸡蛋票肥皂票香烟票火柴票等等杂七杂八的票。
当然街道办肯定是不会发自行车票缝纫机票这类的稀有品,除非是你在想屁吃。
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少,苏晚专门用了个零钱包小心装好,这是她这个月的口粮,可不能掉了。
离开街道办后,苏晚刚出去,就看到了街边坐着的一群择菜的中年妇女,那些人看到苏晚后不知道在说什么,窃窃私语地还时不时还指她两下。
她嘛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谓了。管它呢,毕竟通过这些妇人滔滔不绝的嘴和挤眉弄眼的眼神,没几秒钟就会有一个人身败名裂,她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不过苏晚还是深深地看了眼街角那栋漂亮的洋房,烦躁地捏了捏眉头,良久才转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苏晚拿着刚到手的几张票买的几盒糕点,和在自由市场加价买的茅台酒又转悠回来了。
昨天在公安局应付走胖大婶后,苏晚一晚上没睡好,还是犯贱地想过来看看。
但此刻苏晚买完这些东西以后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苏晚绕着房子附近转悠了一圈,看到这栋老洋房里面进进出出了好几个人,她都不认识,应该是房子收上去后,被其他人瓜分了。
按理说苏家平反后,房子会完完全全退回来的,但如果这些人死皮赖脸地就是不搬,确实是难搞。
也不知道苏父他们会怎么处理掉这些人,不过后来她没钱治病后,来过几次这里,倒是只有苏家一家人了,那时这房子已经价值上亿,还有价无市。
她来的第一次遇到个保姆二话没说就把她赶走了,应该是有人特意授意的。
第二次虽然见到了苏聪和他老婆,但听到她的来意后他老婆对着她就是一顿嘲讽。
第三次就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开口就是让她拿出遗嘱来,毕竟房子退还后,房产证登记的产权人也从已逝的苏爷爷改成苏父了,如果是口头遗嘱的话,要两个与遗产无关的见证人等等一堆要求,爷爷虽然生前一直说这房子是留给她的嫁妆,苏聪的是爸妈单位发的房子,但面对律师她能有什么胜算,她拿不出证据。
而且她也不要这房子,只求他们借点钱给自己治病。其实她这病最先是离婚后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发现了,癌症中期,花了几十万美金治好了,后来回了国内又再次复发,但那时她已经没什么钱了,虽然主治医师一直安慰她坚持下去,还说她这癌症以后说不定会纳入医保,但她终究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回忆至此,苏晚烦躁地皱眉,面对这紧闭的铁门终归是有阴影,毫无预兆地那种强烈的无助感,害怕,恐惧全都回来了,这些感觉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人吞噬。
她现在只觉得心底喘不过气来,面色变得苍白,嫣红的唇绷成一线,甚至她好像能感受到晚期发病时的痛苦,骨子像万千蚂蚁啃食一样,苏晚忍不住哆嗦,生病后真的很疼很疼,没人想死,他们为什么不救救她?
下一秒。
苏晚不愿再多待,提着东西快步离开了这里,身体才逐渐恢复过来,心底甚至有种难以名状的快感。
既然已经断了关系,你们又这么绝情地对我,那我也不再见你们好了。
而且苏晚一看到这房子,她就很想最爱她的爷爷奶奶,罢了,拿毕业证的事先放着,她现在只想去墓园见他们。
身后老洋房第三层的客厅里,有两人站在窗边,不知道看了外面多久。
苏聪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他一旁佝偻着腰,头发花白的苏母眼泪早已决堤。
“妈,别哭了,人都走远了。” 苏聪迟疑着开口安慰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伤害了他们,她刚刚还在外面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是心虚?还是想回来了,在做戏给周围的邻居看?可他们才回来没多久,现在还过得焦头烂额的,说实话他可不想这白眼狼回来再惹父母生气,毕竟他们经不起折腾了。
苏聪愤怒地看着女人快速离去的背影,表情愈发冷峻。
他昨天逃课后并没有跟父母说看到苏晚的事,但他们还是晓得了,听说是胖大婶告诉的,她在公安局见到苏晚办户口,像是知青回城。
苏母天不亮就守在窗口,三楼视野好正好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办,她知道知青回城后肯定会来街道办的,她不敢过去,怕女儿还是讨厌她,她只是想看看女儿就好。
苏母在大西北劳作了几年,想明白了很多事,身体也亏空的厉害,苏聪不放心,学也没去上,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下放这些年,妈妈每次提到苏晚,就要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见到苏晚后,他被抛弃的委屈,难以察觉的受伤以及难过都出来了。
可是苏晚她不配,她辜负了他对姐姐这个词的喜欢,苏聪强忍着鼻酸。
“聪聪,你快去把你姐找回来!她才回来肯定没有地方住,她的房间我还给她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她现在一个人能去哪儿啊,可别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还那么瘦,肯定是下乡后没有吃饱过。”苏母脸煞白,边说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那上面都是冻疮留下的疤痕。
苏聪垂下头,他觉得苏晚虽然瘦,但不像是吃了苦的人,甚至比一直在城里的人还要洋气漂亮。
“愣着干嘛,快去啊!说话软一点,别惹到你姐。”苏母催促道。
十五六岁的苏聪本来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沉着冷静大人模样,但此刻立马暴跳如雷,“妈妈?!您在想啥?明明是她对不起我们,为什么要我去求她回来,我们已经断绝关系,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苏聪眼眶通红,犹如愤怒的小兽,继续吼道:“她讨厌我们,她看不上我们,这种白眼狼养不熟的坏种,您还念叨着她,有病吧?干脆我走她回来,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
说完这话,看到母亲泪如雨下,苏聪也觉得自己失控了,又向母亲道了歉准备离开冷静一会儿。
苏母想跟他解释,“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她……”
是她错了,如果那年她没那么做,晚晚也不会气到和他们断绝关系,她的女儿她了解,晚晚不是坏孩子,她的心最软了。
可苏聪不想听她为苏晚的辩解,快步离开,只觉得喉咙干涩,不明白并没做错任何事的母亲在自责什么。
他路过父母房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病重的苏父也醒了,正盯着窗口看去。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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