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油腻男子,见江满看他的眼神,有点怵的慌。往后退了几步,歪歪的靠在梁柱上不服的说道;“你既然想来春风楼做事,就要有与大伙同乐的准备,连摸一下都不让,那你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这人仗着是个采买管事,平日里能占的便宜,都要在手里过一过。贪财好色,人又怂。馆里人因他与那楼主手下的打手,沾亲带故,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太过分没人跟他硬刚,久而久之这人将占便宜的尺度,练就的炉火纯青,这会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摸了老虎的屁股。
“同乐?可见你平日里,没少被拿去取乐呀,既然你想同乐,那姑奶奶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同乐。”江满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把大刀,足足是刚刚菜刀大小的三倍有余。
何六见情况不好,刚想拦着江满,怕她想不开。谁知江满使足了力气,将大菜刀对准那人的脖子就飞了过去。
一时间后厨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菜刀飞过去的方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之际,菜刀哐当一声,刀身的三分之二,连带着那人的头巾,一起没入了他身后的顶梁柱里。
众人见没有血溅当场,都将将松了口气,那男子在菜刀飞过来时,就已经吓得动弹不得,这会已经手脚不听使唤,裤子都湿了一大片。见自己还活着,滑倒在地,眼神惧怕的看着江满。
“山上说我没杀过人,把我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才想在这找个活计干干的。哎,要是能与大家和平共处,是江满的荣幸。要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可以任人欺负,那就别怪我,让那菜刀见了血后,提头上山。”江满不急不缓的,给众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众人心想,这哪里是来的小姑娘,这分明就是个女罗刹。不过看到往日吆五喝六的陈三,狼狈出丑的模样,心中易是痛快。暗暗呸道,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刚刚出去的大厨,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回来,见这一片狼藉的模样,严厉问道“什么事?”
“她,她,她………”陈三她了半天,第二个字都没说出来。
“没什么事,大叔,我跟他闹着玩呢。我不光会切菜,还会点三脚猫的拳脚。要是前头需要人帮忙,我也能上,你雇我不亏。”说着狗腿的拿起旁边的大蒲扇,给大厨扇着凉风。
“既然想干,就老实点,这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要是弄的鸡飞狗跳,随时走人。”
“是是是,侄女一定听话,好好跟叔您学本事。听说对面的黄酒,那是一绝,回头侄女就去给您打几斤,这样才好偷学您的本领不是!”这马屁拍的,真是家里的老江,都没有过的待遇。
大厨严肃的脸,绷不住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孩子瞧着怪招人喜欢的,手艺也不错,大厨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有点调皮胆子又大的姑娘。
“你以后,给我老实点,收起你那副臭德行。还看着干什么,你们还不把他抬走,臭烘烘的。”大厨吩咐其他人,将陈三弄走,清理厨房,都快晌午了,春风楼该营业了。
剩下的人,麻利的收拾好厨房,开始备菜。江满与何六出了春风楼,各自回去准备。
“妹子,你一个姑娘家,真的要在这南风馆讨生活吗?这可关乎着你的名节,定要慎重考虑啊!”何六家里有个十三四岁的亲妹子,他看江满比他妹子也大不了多少,家里重视一些的,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
“何大哥放心,我就是慎重考虑后,才决定来这的,明天见!”说完江满直接向客栈的方像走去。看着她笔直轻快的步伐,何六在她身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春风楼前前后后,共有五十来人。光是小倌们,就有二十多个,奈何青黄不接,大的二十多岁,都快吃不了这碗饭了。小的才十二三,虽说是招人疼的年纪,可技艺上又欠缺,银子赚的少。
年龄正好的,加一起还不到七八个。思来想去,楼主只好高价买来几个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少年。这个年龄学东西快,只要调教个把月的,就能接活了。
这迎来送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的,平日里以诗会友,欣赏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是在正常不过的娱乐项目了。楼里的公子们,必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这还都只是明面上的手艺,其余各家的绝活,就都只有自己知道了,能留住回头客的,才叫本事。
一般楼里公子,分三等。一种卖艺不卖身,看似高雅,实则生意清冷。毕竟来了南风馆的客人,吃素的少,吃荤的多。
第二种,为贵妇们服务的,这种只是听着热闹,实则更为清冷。风流且不顾脸面的贵妇并不多。只是这种生意,多半长久,客人固定。
第三种,就是以卖身为主。这种多为穷人家的孩子,走投无路,为了吃口饱饭,自卖自身。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一天连轴转,承担着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可也是挣银子最多的。
楼主一般喜欢这样的,只要能给楼里挣来银子的,都可着锦衣华服,珍馐美馔,来供给。
沈青篱答应了楼主会学规矩后,便与其他几人一起,跟着春风楼里的老人鸳鸯。鸳鸯调教新人有一手,他曾经是楼里的头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渐渐没了生意,索性在楼里当起了管事。
“从今个开始,你们就都是春风楼里的小倌了,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到了这,就都得听我的。”鸳鸯嗓音有些尖细,音量还高,听起来就像是,伸着脖子,要咬人的白鹅。
沈青篱站在几人的最后面,昨个在他妥协后,得到了松软的棉被,可口的饭菜。在休息时,他想明白了,自己落到这副田地,定然与王家舅舅,脱不开关系。
充妓的是三妹,此刻沈青瑶不在这里,两人定是被王贤掉了包。沈青篱自嘲的想,真不知,男子流落到青楼,与女扮男装去流放,谁的境遇更好一些。
平日里,就算不亲近,他当继子,当哥哥的本分都做到了。谁知关键时刻,王家竟然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来保全三妹。哎,罢了。他幼时,偶尔会听到下人们嚼舌根,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此刻他方感受到,这句俗语当真是贴切。多想无益,连日的折磨,让他筋疲力尽,没一会便昏沉的睡去。
这会他默不作声的,跟在几个少年身后。这几人比沈青篱,早几日到的春风楼。个个貌美。按年龄算,眼下并不是学才艺的好时机,可见他们几人应该很快,就会被挂上牌子出堂。
沈青篱好看的眼眸,下垂盯着脚下深棕色的地板,脑子飞快的想着,能让楼主给他一个缓刑的办法。
正在他分神之际,隔壁想起了皮鞭抽打的声音。
“今日正好碰上个不开眼的,你们都跟着一起去看看,一个个都给我惊醒着点。”鸳鸯的声音再次,如魔音一般传到几人的耳中。
此刻在挨打的那位小倌,正是昨天接待了江满的绿柳。昨日江满走后,绿柳难得的心情很好,不用做工,还有那么多的银子赚,想着自己真的是撞了大运。
谁成想那不要脸的红叶,竟然说服管事,给他安排了最难缠的客人,可那时他在江满走后,都已经接了两位客人了,又是深夜,他实在是疲于应对。
在客人召唤他去伺候时,稍有慢待,引得客人扫兴而归,这会正被管事责罚。绿柳跪在地上,在身后的鞭子甩上来时,一声不吭,尽是鞭子与皮肉之间啪啪声,额角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滚落,打湿衣襟。
绿柳疼得两条柳叶弯眉,都皱到了一起。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连蒋士郎都敢得罪,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接着打,还有十五鞭子,你要是敢将嘴里含的香油,流出一滴,这鞭子就得开始从头再来一遍。”鸳鸯带着几人,来到这屋后,就忍不住上去一顿谩骂。
绿柳身后,拿着鞭子的打手,一下一下的挥动着鞭子,丝毫看不见受刑的人,疼得浑身发抖。
绿柳闭紧嘴唇,咬着牙生生受着身上的剧痛,眼神委屈又倔强,唯独没有软弱,因为这里没人会可怜他。
“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别等到鞭子打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这什么都没学呢,就来了一场杀鸡儆猴,给几个不大的少年,吓得都低下了头,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