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片刻,十来个战战兢兢的姑娘,出现在了江满的面前。
江满走上前,挨个瞧去,也没见到想找的人。这些官眷明显还不能适应,身份的转换,可又不知被老鸨以什么手段,逼迫着她们站在这里。
一个个的,脸上带着绝望,眼底又有着愤然。从前这些都是人上人,还有不少是世家贵女,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是令人唏嘘。
不过即使江满有这怜香惜玉的心,也没用,她只想救自己的心上人,就算不能将人找到带走,她也舍不得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晴天霹雳的变故,与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现状。
“这就没了?就这么十来个姑娘,一个个瞧着这般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爷瞧不上,就没有个子高一点的?”
这没有沈青篱,他不是女子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被人发现,眼下又是个什么处境,这些江满一概不知,只能一步一步的试探着。
老鸨见这些水灵的清馆人,这小爷都瞧不上,真不知道他稀罕个啥样的。
“爷,想找个身条好的?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清馆人的话,就不太多了。”
“老鸨,你可别蒙我,我可是听说你这,最近来了好几十个朝廷的大家闺秀呢,要不然,谁花这大把大把的银票,在这当冤大头呢?”江满声音不高,眉头微皱,目光带着点犀利,看着老鸨说道。
秦姨一瞧,这架势莫不是来找人的?这京城押送过来的官眷,从前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保不齐这会有一两个亲戚朋友,找来这里,也不是没这可能。
“这位小爷,秦姨我瞧你,不像是来找姑娘的,倒是像来找人的,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老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在这兜圈子了,秦姨可否借一步说话?”江满也换上一副有求于人的表情,她从小就跟着江福禄,在铺子里长大,与人打交道,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领。
虽说平日里,她就是那摸不得的小老虎,可这并不代表她遇事只会蛮干。
秦姨见她确实有事,想要与她打听,便没急着搭江满的茬,扭过身子斜着眼,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袱。
“秦姨,小爷我这包袱里,可没有碎银,您要真想挣我这兜里的银票,得拿货真价实的消息来换。”江满拍了拍手里的包袱,说道。
“不知爷想找的,是哪位小姐?”秦姨挥退了姑娘们,问道。
“那沈知年家的三小姐,沈青瑶有没有被押送到你们怡红楼?”
“呦,还真是巧了,你问得是她呀!名册上还确实是有她的名字,可也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人都看不住,来的压根不是什么小姐,而是…………。”
想起这事,秦姨就气不打一处来,来这的都是官妓,虽说将人送到了南风馆,还挣了一大笔银子,名册上也写了不堪受辱,上吊自戕,可要是有人来深究还是很麻烦的。
江满见她说到关键处,停了下来,顿时急了,可面上还是装作不紧不慢的,等着她往下说。
“ 小公子啊,这可不是秦姨不帮你这个忙,这姑娘确实没送到这,那沈家小姐,莫不是你相好的?”老鸨带着八卦的神情看着江满。
“秦姨,果真是火眼金睛,那沈家小姐,确实是小子的心上人。从前因门第之差,与她无缘。今日也只是想与她告个别,既然她不在这里,小子只能在去别处看看了。”江满微低着头,一派黯然神伤的模样。
“我看你呀,就别在这找了,这姑娘压根没被送到这来,估摸着让人给掉包了。”秦姨看着这痴情的少年,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提点了他两句。
“哦?那顶替她的又是哪个姑娘?”江满努力压下亮起来的眼神。
“嗐!什么姑娘,直接就给塞进一个男的,虽然长的好,可留在我这怡红楼,又不能拿他挣银子,自然是给他弄走了。”秦姨的嘴,像倒豆子似的,把心里话一股脑都说出来了。
“那假货,您将他送到了哪里?”江满紧盯着老鸨,心下有点焦急。
“自然是送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秦姨不在意的说道。
见这老鸨,怎么都说不到重点,江满真想一脚给她踹走。可想归想,眼下还得是忍着。
“秦姨,这人没准能知道沈小姐的下落,还请秦姨告知小子,这人的去向。”江满咬牙,狠了狠心,懂事的将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老鸨的手里。
老鸨见江满这般识趣,满意的仔细瞧了瞧银票,乐得牙齿怎么的都闭不上。别看她这是官窑,可能拿出百两银子的客人,还真是不多,真是个痴情的人儿。
“哎,那人被我送去了南风馆,不行你就去春风楼问问吧!”真恨不得,将这土财主扣到自家的楼里,都怪那送走的倒霉鬼,不然沈小姐要是在她这,不将这小子的家底都掏光,那都是她秦姨没本事。
在老鸨异想天开的时候,江满那边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惊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这是要逼死他吗?沈青篱在江满的心里,如同广寒宫里的神仙。
“咣当”一声铁器磕在桌子上的动静,把正在想着银子的老鸨,吓得一激灵。
“你小子干什么你?”顺势掐腰,指着对面的人,不满的说道。
“都怪那冒名顶替之人,断了我与沈小姐的缘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告辞。”江满说罢,便拿起包袱,直接出了大门。
在那老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满已经走出怡红楼。
这该死的老鸨,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定将她套在麻袋里,狠狠的捶一顿,这般轻易的,就断送了一个人希望。
眼下还是先去找到,老鸨说的那个春风楼比较好。
渝州城,地界不大,却像是权贵家的后花园。什么花街柳巷,秦楼楚馆,只要是花银子能享乐的地方,多半都挤在渝州城,这不大的小镇上,被人戏称为“小桃源”。
因着离京城距离不远,一些阿谀奉承,善于谄媚拍马之人,都会将俞州城当做,请客送礼的好地方。
而来过俞洲城的贵人们,多半也会被这五步一花楼,十步一赌场,长街彩灯久不灭,凤歌鸾舞不夜城的景象,给绊住脚步,在这脱离烦恼的小桃源,住上各把月,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有那浪荡子弟,更是在这安营扎寨,声色犬马,靠着纸醉金迷,歌舞笙箫度日。
在这活色生香的俞洲城,就属这百花街,最为热闹。从最东头,直接到最西头,中间隔着一条十字街,其余的道路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勾栏院,教坊司,直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怡红楼因是官窑的原因,开在百花街的最中间,与倚栏阁,春香院,金凤馆,并称四大勾栏,在整条街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地位。
而南风馆虽说在大盛朝,同样盛行,可到底有些文人雅士,不愿意在明面上暴露自己癖好,所以多数都开在了,靠西边的山角下,靠山靠水,隐秘又有情趣。
朝廷对这种能给大盛朝,带来天价税收的产业,态度宽和,不赞成也不反对,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支持一把,来保证小金库的充裕。
老皇帝当初靠着勇猛,带领着各路起义军,八年拿下了前朝,成功登上皇位。奈何常年的征战,落下了病根,皇位才坐了十年,就不得不退位让贤,给儿子坐。
刚刚弱冠的太子,自打从亲爹手上,接下大盛朝这个空壳子开始,就一直为了见底的国库发愁。大盛朝刚刚建立十五年,正是哪哪都要用钱的时候。
对于俞洲城这种支柱性的产业,皇帝没去大肆鼓励,都算他有定力了。只要不出俞洲城的地界,里面就算变成酒池肉林,朝廷也不会插手。
日落西山,天色渐黑,疲惫了两天的江满,在得知沈青篱的去向后,安定了不少。打算先找个客栈,安顿好马匹,吃过饭后,在去老鸨说的春风楼看一看,打探一下情况。
春风楼一楼,最里边的房间处,与地下相连,有个不小的地下室。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新人。
面对用稀粥坚持了两天,依旧不妥协低头的沈青篱,楼主没了耐心,直接叫人将他扔到了地下室,打算给他来点开胃小菜,先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皮肉之苦。
幽暗的地下室内,少年双手被吊在刑架上,单薄的里衣,染上了斑斑血迹,嘴唇干裂,面色苍白。干涸的汗渍,将发丝粘在脸上,额头上,不知是痒,还是黏。
突如其来的变故,加上这几天的遭遇,让原本清雅的少年,变得昏昏沉沉,浑身疼痛难忍。
春风楼靠着皮相挣钱,自然是不能将人打坏的,可没说不能打疼。鞭子是特制的,打到人身上,不说皮开肉绽,也是体无完肤。
让你钻心的疼,每一下,都好像打在了骨头上,可养上个把月后,皮肤又会完好如初。
小一点的,一般打上七八鞭子就会受不了,求饶,然后乖乖听话,去学规矩。沈青篱硬是用清瘦的身子,抗下了二十鞭,饶是整个手臂都在痉挛,还是一言不发的咬着牙。
打手怕在打下去,容易将人打坏,这可是楼主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新人,要是给打死了,楼主定饶不了他。满脸横肉的大汉扔下鞭子,出了地下室。
沈青篱费力的睁开眼睛,身上的每一块骨头,好似都在叫嚣着,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