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好闺女,你这是刚从哪里疯回来呀?”江母看到整日出去瞎转的女儿,不免挖苦道。
许是看着不着调的女儿,实在是气的不行,这起了头的话匣子,是怎么都关不上了。
“不是娘说你,即便你一个心眼的想继承这猪肉铺子,也不妨碍你先去找个婆家呀!这上半年,你娘我,舍下这老脸,硬是让人给你找了四户好人家。”
“你倒好,相看四个,吓跑五个,你是如何做到连人家的兄弟都给吓跑的?你真是个女中豪杰呀!”
江母看着那,如一摊烂泥般,倚在竹凳上,将手放在脸上,一声不发的女儿,都想把她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一遍。
当初怀孕时,她就求了菩萨,想要一个像自己的孩子,倒不是她有多看不上江父,只觉得江福禄那性子的,家里有一个就够了。
可谁知,江满没长成江母的小棉袄,反而成了江福禄的铁布衫。
与时下流行的美人脸不同,江满骨相端正,鼻梁挺拔,却不那么精致。略有厚度的嘴唇,看着也是既倔强又饱满。清晰流畅的下颚线,让下半张脸显得英气又立体。
本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可偏偏生了一双深邃而平静的杏眸。眉眼的优越,让整张脸都温柔了许多。长而卷翘的睫毛,衬得大眼炯炯有神。
是个英气中又带着甜美的姑娘,这也是让江母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没长成娇娇女,这并不是要命的,最让江母头疼的是,江满一个姑娘家,竟然还随了江福禄不拘小节的性子事大咧咧,没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夫人,你看你,又说她做什么!”江福禄见自家媳妇又在给孩子添堵,赶忙上前将女儿挡住,狗腿的给江母按了按肩膀。
别看江福禄在外面说一不二,竖眼横眉,但在夫人面前,那是没有任何脾气的。
“不是我想说她,你看看她,整天就知道往外跑,眼看就十六了,婚事还没个着落呢!我好不容易,给她物色了几个合适的后生,全都让她那征战沙场的脸色给吓跑了。”
江母看着女儿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恨不得将她回炉重造。
江满魂不守舍,压根没听江母说话。依旧在竹椅上叠着腿,盖着眼想自己的事情。
“夫人,我江福禄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吗?就算真的嫁不出去,给我儿招个上门女婿不就成了。”
江母秀眉轻皱,看着江满,珠圆玉润的小身板,与时下流行的楚腰卫鬓,没有丝毫的关系,果然还是招婿的胜算大一些。
“哎,算了,等回头我再去相看相看吧,这次你可不能再给我搞砸了。”江母幽怨又无奈的看了一看,继续半躺着的女儿。
这时江满,蹭的一下子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老爹的胳膊,向屋内走去。
“娘,我有事找爹商量,你就别跟着了。”
江福禄被女儿踉踉跄跄的,拽到了屋内,不知道女儿有什么事,需要单独与自己说的。
江满把房门关好后,转身噗咚就给江福禄跪下了。
江福禄见江满这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后跳了一步,惊恐道“亲闺女,你这是要干啥?有事咱说事,咱江家不兴这个。”
他这闺女,平日里就算不招猫逗狗,也绝不是那承欢膝下的小棉袄。
见她这么大的阵仗,江福禄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爹,女儿打算去做一件事,还望爹爹成全。”江满上前一步,抱着江福禄的裤腿,抬头满眼决绝的望着江福禄。
“什么天大的事,还需要你这样吗?啊?”看着不松手,也不起身的江满,江福禄无奈了。
“爹,别让娘再去给我找人家了,我心里有人选了,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江满坚决的道。
“有就有嘛,这有啥大不了的,哪家的小公子,爹明日就去上门提亲。”一听就这事,还不简单,他女儿喜欢的人,就是他老江家喜欢的人,说什么都要给女儿死磕下来。
“爹,但是他家里出了事…………”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江家又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家。只要是个人品端方的好儿郎,你爹我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老古板。”
“真的吗?爹,那你未来女婿现在遇到点困难,女儿想去帮帮他行不行?”
“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是谁家的小子,能让我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闺女,为他这么谨慎谋划?”
“是……是……是沈知年家的二公子!”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个痛快的吧。
“谁……你说的可是这两天,被砍了头的那个沈大人?”江福禄一下子,从江满的胳膊里,抽出了腿后退着说道。
“就是他家的二公子,自从女儿去年见了他之后,我未来的夫君就只能是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不破釜沉舟一把,她别想去找沈青篱了。
从前,尽管对沈青篱一见钟情,可江满的心中也是有数的,她一个猪肉铺的千金,就算使出满身的本领,也不可能嫁到尚书府的,何况还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可喜欢,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管他能不能在一起,先爱了在说。
“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喜欢谁,老爹都能帮你搏一搏。可那沈家获罪,小辈都流放了,你干嘛,你想跟着去啊?”
江福禄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怪不得得与他单独说,这要是让她娘知道,非的打断她的腿。
“爹,沈公子流放名额,让人顶替了,他这会只是被送去渝州城,离京城不过数百里。你就给女儿一年的时间,要是一年还不能讲将人带回来,给您当上门女婿,女儿就乖乖回来,听娘的话,找个好人家成亲,在继承爹爹这偌大的猪肉脯,如何?”
江满,平日里倔强的眼神中,满是乞求的意味,她故意隐去了沈青篱的去向,对他不堪的遭遇只字不提。
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江福禄除了妥协还能说什么,她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女儿开心,他便在无所求。
思虑了一阵,江福禄大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成,这事爹答应你了,不过你是我江福禄的女儿,你爹这辈子从未败过,你也一样只许胜不许败。”
“真的?谢谢爹,谢谢爹,就知道爹最疼我!”江满抓住江福禄的袖子一顿摇晃。
“好了,说点正事,你此去渝州城,到是可以去你八叔的府上,你与琳娘自幼相识,到时候好好聚聚。”
“这还用爹提醒?我自是会去琳娘府上的,爹你放心就是。”
“你八叔,隋简在那一片做生意,要是碰到了难事,就让他去帮你解决,莫要自己胡来。”
“知道了,爹。”江满难得乖巧的回道。
虽然江满的想法,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可江福禄哪里是一般人,他从小生于草芥,长于乱世,安于盛世。安稳了二十来年,可终究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女儿的身手,他心里是有数的,在小姑娘们都学着女红绣花的年纪,她的女儿每天都是耍棍提刀,玩的不亦乐乎。
江福禄也乐得,把自己一身的本领,倾囊教给女儿,乐得后继有人。
闺女是个从不委屈自己,向来只委屈别人的主。在没成家相夫教子之前,去见见世面也好。有兄弟的看护,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爹,那我娘那里…………?”江满狗腿的看着老爹。
“你娘那里,爹去替你摆平,既然答应了你,自然是要帮忙的。不过一但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让家里知道,不可硬出头,知道吗?”江福禄神情认真的叮嘱道。
“知道了,爹,女儿虽然容易冲动鲁莽,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机灵的,这次在外面,也定会三思而后行的,您老就放心吧!”得到支持的江满,心下轻松许多。
“你爹我,正直壮年,哪里就老了?”一听闺女说自己老,江福禄老大个不愿意了,他才四十多岁,正是好时候呢。
“是,是,是,您威风凛凛,您英姿飒爽。”高兴过头,踩到她爹的死穴了。
夜里,江满以肚子疼为由,把江母骗到自己的闺房里,母女两个握手言和,安然入睡。
天不亮,江满穿戴整齐,背起行囊,准备出发。临行前看见厨房那把,江福禄常年用来剁骨头的,重量级大号菜刀。
直接用棉布包了起来,放进行囊里,用手拍了拍,有了这个老伙计,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沈公子,我来了。
被带去渝州城的官眷,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她买了一匹骏马,向渝州城的方向使去。为了这次的出行,她将自己的家底都带出来了,听说穷家富路,这次本就有捞人的想法,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江满一路寻找着,前车的踪迹。一路想着解救沈青篱的办法,她穿着在江夫人那里,偷出来的男装,那是她娘给家里的伙计备下的。骑马的动作干净利落,很难让人将她与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渝州城一家最大的官妓窑子里,两个当家的正因为沈青篱的事情吵起来了。
“不是我说,冯瞎子,你是真瞎呀,啊?这么大个男人,你看不见啊?如今怎么办?你说?”怡红楼的老鸨秦姨,验货时突然发现一群娇软的小姑娘里,竟然还掺着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顿时如遭雷中。
“我哪知道他是男的,你瞧瞧那脸长的,我还道是这次你能捡个花魁呢!”冯瞎子一想到,这看上的花魁竟然是个男的,他牙都酸了。
“这是官家的差事,出了纰漏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现在要是大张旗鼓的,去与官差对峙,只怕是得两败俱伤。”秦姨皱着眉头说道。
“那要如何?我们还能将这人,扮做姑娘接客不成?”冯瞎子接茬道。
“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哎,有了!”秦姨一拍大腿,想到一个好主意,就这小模样,即能给她挣一比银子,又能将人送走。
“来,你附耳过来…………”秦姨对冯瞎子一顿耳语。
“妙计呀,就说姜来是老的辣,不过老姐姐,这少了人数,官服要是追究起来,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来的都是官家小姐,有那么一两个性子烈的,自己上了吊,难不成他们还能去挖坟头。”秦姨翻着耷拉的眼皮,给沈青篱安排了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