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年(1525年),王守仁守制期满,当年耽搁下来的那个敏感的人事任命问题忽然间又被摆在眼前。
时过境迁,“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远在北京的权力中心,杨廷和作为新君最大的一块绊脚石终于被踢了开去,但费宏仍然执掌着内阁,议礼新贵们正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在大洗牌过程中刚刚平衡了几分的朝廷究竟会怎样安置王守仁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呢?
当时确实有席书、黄绾这些故旧积极上疏,为王守仁争取京官的位置,但结局不难预料,朝廷只一味装聋作哑。端倪早已有的。当初受封新建伯的时候,王守仁既未循例得到铁券,圣旨中许以的禄米最后也不了了之。世宗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这也许要怪他在大礼议事件中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吧?
官场规则,在敏感事件上总要有明确的表态才好,就算有可能站错了队,至少还有赌对的机会,盟友之间的关系也会因此得到巩固和强化。不表态看似明哲保身,其实反而会被正反双方一同忌恨。
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从功利角度来看,这往往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在大礼议事件中,正反双方都希望扩大阵营,尤其是站在绝对少数派的世宗皇帝一方,最希望得到重量级人物的支持。王守仁偏偏就是一个重量级人物,他的学说也最有可能成为世宗皇帝的理论依据,他的门人弟子更不乏积极表态的斗士,只要他金口一开,绝对会掀起不容小觑的舆论浪潮。但他偏偏置身事外,绝口不言,这样的不表态岂不等于明确地表态不支持世宗吗?如果年轻的世宗皇帝因此忌恨他,这无论如何都是可以理解的。
朝廷既然装聋作哑,王守仁倒也乐得在绍兴享受赋闲的日子。
是年正月,夫人诸氏去世。
翌年十一月,新娶的张氏夫人为王守仁诞下一子,取名正聪。《年谱》称张氏为“继室”,如果这一记载可靠的话,张氏应当是续弦的正妻,地位在其他妾室之上,正聪自然算是嫡子。但从其他王门弟子后来的书信推测,张氏似乎只是妾室之一。
王守仁时年五十五岁,算得上晚年得子,家中自是一团喜庆,也许只有王正宪——当初过继来的那个孩子在这团喜庆气氛里独自五味杂陈吧。
后来一场不堪的家变的祸根便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