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天的知识来看,良知、良能这样的道理自然立不住脚。
当然,人确实有先验的知识与能力,比如逻辑能力。再如数学,这门与逻辑高度相关的学科,究竟是被我们“发明”的还是“发现”的,这是一个在思想史上被争议了上千年的问题,正反双方都聚拢着令我们望而生畏的精英人物:爱因斯坦、康托尔站在“发明”的一边,哥德尔、罗杰·彭罗斯站在“发现”的一边。
“发现派”信奉柏拉图主义。在柏拉图的记载里,苏格拉底曾经当着一个朋友的面叫来一名毫无教养的年少的奴隶,一步步诱导他“凭空”说出几何学的一些知识。古希腊人有一种知识源于回忆的理论,他们相信我们的知识只是经由学习而回忆起前世已知的东西罢了。
当然,这样的推论大大过头了,毕竟经验性的知识不可能来自回忆,但良知、良能越看越有先天色彩。“发现派”并不真的相信前世,只是认为数学如同氧气一样,一直存在着,只是等待着我们去发现罢了。中国人对这样的观点绝不陌生,宋代大儒邵雍有一句很受推崇的诗——“须信画前元有易”,意即《易经》所阐发的易理早在八卦出现之前就永恒地存在着。
同样作为轴心时代的智者,苏格拉底在“前世”问题上走过了头,孟子却在另一个方向走过了头,即误将养育所造成的后天影响当作先天知识了。前文有述,小孩子对父母的爱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温暖的关爱中逐渐形成的依赖(亨利·哈罗《爱的本质》,1958年)。至于对兄长的敬意是否与生俱来,我想今天的读者只要依据常识就足以做出否定的判断。古代和现代的社会格局大不相同了,孩子在家庭当中的成长方式也与古代天差地别,古人视为当然的情感在我们看来是如此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