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自景国公府侧门处缓缓驶出,何泽与赵让已带人在此等候。
驾车的李伯熟练地驾车拐向朱雀大街,何泽与赵让二人分别跨马在马车两侧护着。
景瑶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吆喝声,掀开了帘子,朝外看了去。
景瑶在江南时几乎足不出户,回到京城后,能出门闲逛的机会更少,虽说家里人从不约束她,可都担心京城人心复杂,便是别家府上的宴会,景瑶都很少去。
好在一年中半数时光都在别庄度过,倒也不算无聊。
“早上天气凉爽,姑娘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这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嬷嬷~”
容嬷嬷本来还想再劝,但想到自家县主下次出门还不知什么时候,怕真把景瑶憋坏了,轻叹一声,改口道:“那姑娘好歹将惟帽戴上再看吧。”
景瑶想了想,扭头将惟帽戴上,接着,就将窗户全部打开,敞开了看!
“姑······”
“嗯?”
“姑娘开心就好······”
说完,容嬷嬷扭头看向拼命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的夏荷,又看向坐在靠近车门位置神情无波低头不语的郑氏,心想,这郑氏的性子倒是沉稳。
容嬷嬷也坐在一旁,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看了几眼,哟,这火喷的真高!呦,那珍宝阁的二层小楼可真漂亮!
道路两旁的铺子、酒肆、钱庄一一划过景瑶的双眸,看得她目不暇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就到了京兆府衙外。
马车停下后,郑娘子掀开车帘,何泽已经下马与在府衙前等候多时的陈老板打了声招呼。
景瑶并未下车,而是何泽带着郑娘子与陈老板一起,进去办了文书。
因有瑞王身边的亲信和惠安县主的私印,京兆府负责文书转让的官吏丝毫不敢怠慢,一刻钟都不到,几人就将文书办理妥当。
陈老板自己赶着牛车,跟在景瑶的马车后面,朝铺子的方向驶去。
那铺子离府衙不远,一盏茶的时间,一行人就到了铺子前。
景瑶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在铺子前面等待的几人,是昨日与那赌坊的持棍大汉对峙的那伙人。
几人神色焦急,见到景瑶后都要下跪行礼,被赵让拦下了。
何小二看着拦在自己胸前未出鞘的剑,吓得一激灵就又要跪下去,景瑶只好让容嬷嬷将他扶起来。
何小二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头弯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何小二的师父、“陈福记”的糕点师傅何老四看了一眼何小二,扭头蹙眉。
这“陈福记”的牌匾还在上面挂着,景瑶看了一眼,笑着对陈老板说道:“这牌匾我就让人取下来了,还望陈老板不要介意。”
陈老板弯腰拱手,“小民不敢,这铺子如今已是县主的铺子,县主怎么处置都成。”
陈老板跟过来只是为了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之后就打算带着小儿子回老家去的,他巴不得这位县主赶紧把牌子摘了,省得那赌坊背后的人掂记。
景瑶带着容嬷嬷和郑氏进了铺子,夏荷身为贴身侍女,跟在景瑶身边服侍。
赵让与何泽则带着几名护卫,将那“陈福记”的牌匾揭了下来。
景瑶一进铺子,左右看了一下,顿时就对这铺子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铺子约莫四十平大小,分成前后两部分,中间用青砖垒成半人高的墙隔开。
前面是干净整洁的柜台,柜台上面是一层透明玻璃,里面如今已没有糕点售卖,铺子后面则是制作糕点用的小厨房。
陈老板与原先铺子里的伙计师傅在角落里理着这个月的账目,他也不是个吝啬的人,待账目清楚后,便给了几位伙计师傅双倍的月钱,并未打扰景瑶。
何小二颠了颠手里的一两银子,语气略带嘲讽,“陈老板,这事儿你着实做的不地道,若是知道你这个月就关了铺子,上个月酥香斋来请我师傅的时候,我就该劝着师傅去那酥香斋!”
他现在还只是学徒,在这陈福记一个月才五百文工钱,那酥香斋可是给到了八百文呢,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坚持要留在这里。
何小二在景瑶和赵让的剑面前不敢造次,但对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陈老板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相貌平平无奇,同样身为学徒的何小三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何小三听到何小二的抱怨后,往旁边挪了挪,不敢离他太近,免得师父以为他也是这般想的。
他入门比何小二要晚上一年,陈福记开的五百文的月钱对他而言已经不少,便是去了酥香斋,以他的资历也得几年才能熬出头。
景瑶抬手抚摸了一下柜台上的玻璃,闻声看了一眼角落里陈老板等人,低头沉思。
虽说据景珣所言,这酥香斋的糕点连她连她做的糕点的皮毛都比不上,但初到京城的时候,景瑶就听过酥香斋的名头。
这酥香斋自称是糕点世家,经过祖孙三代人的经营,如今已是这京城糕点铺中数一数二有名的大店铺,便是王公贵族之家也常去那里买新出的糕点吃。
景瑶昨日看到何老四手持模具与那些持棍大汉对峙的时候,原本就有打算看看他的手艺如何,原来酥香斋还曾来挖过他吗?
景瑶当下便有了计较。
“小二!”何老四皱眉低叱,何小二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吭声。
何老四转头对陈老板轻声劝道:“老陈,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咱们哥俩也处了十几年了,今儿我就厚着脸皮劝你一句,你家那小子实在是该好好管管了,否则我怕你日后这卖铺子的养老钱都没了。”
“是是是,实在是犬子牵连了大家伙!”陈老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得十分牵强。
郑氏跟在景瑶身后,打量了一圈铺子后,点点头,出声询问:“县主可有想过接下来开个什么铺子?”
景瑶将视线移回,不再关注那边的对话,扭头对郑娘子道:“我准备接着开糕点铺,不过不再是陈福记,而是我自己的铺子,郑娘子认为如何?”
郑氏不解,这铺子原本就是糕点铺,虽说之前生意尚可,只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继续开糕点铺,难免会让人印象不好。
不过她并没有问为什么,对她而言,知道景瑶要开什么铺子就成。
至于其他,便是景瑶想开个赌坊,她也没有二话,只会尽心的让赌坊成为这京城最大最赚钱的赌坊就好。
郑氏不问,景瑶便也没有过多解释,容嬷嬷和夏荷虽然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多嘴的时候。
陈老板等人这个时候也讨论的差不多了,过来跟景瑶此行。
景瑶看向穿着围裙的何老四,笑着道:“这位师傅可是原先铺子里的糕点师傅?”
何老四还未答话,陈老板就连忙点头称是,“这是何老四,从小民这糕点铺开业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做出来的糕点精致好看又好吃,丝毫不比那酥香斋的差。”
陈老板与何老四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以何老四的手艺,但凡他对自己有一点二心,说不定早就成酥香斋的大师傅了,何须在陈福记待了十几年,这次说到底是自己坑了他。
陈老板见景瑶有心询问,自然想将何老四介绍给景瑶认识,万一这位县主有什么安排呢!
景瑶见何老四低头不语,轻声询问,“不知道何师傅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回县主,小民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何老四人到中年,发福的肚子原本应该给他添一分和气,可如今何老四的表情却着实跟和气沾不了边。
“老何你······”陈老板十分讶异,二人认识十几年,从未听他说过老家的事,怎么突然说要回老家,实在不行,也能去酥香斋走一遭嘛!
“师傅你······”何小二与何小三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嘴巴大张,不敢置信。
景瑶纳闷问道:“以何师傅的手艺便是去酥香斋也是使得的,怎么说要回老家?”
何老四不知道景瑶有什么安排,只以为这位年轻貌美的县主只是好奇罢了,但因为景瑶的身份,何老四只好如实答道:“小民与那酥香斋的老板有些私怨,但因小民手艺还算凑活,他们掌柜不知其中恩怨,这才提出让小民过去做事。”
景瑶了然点头,“你是怕那酥香斋的老板反应过来,知道自家掌柜想挖过去的师傅是你,过来寻你麻烦?”
“是!”何老四点头。
“那你与酥香斋老板的私怨,过错在谁?”
“过错在他们!”何老四拳头紧握,青筋暴起,神色坚定。
原来,这何老四的祖父与酥香斋这一代老板的祖父是师兄弟,只因何老四的祖父手艺学得更好,酥香斋老板的祖父心生妒意,就使计断了何老四祖父的手筋。
景瑶了然,笑着询问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开个糕点铺,不知何师傅可愿来我这糕点铺做事?”
事情真相如何,她自会派人去查看,但对这位只拿着模具就敢护着铺子,对铺子如此忠心的人,景瑶愿意给他一份信任。
何老四睁大眼,没想到这位县主竟然······愿意用他?
作者有话要说:何老四: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