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毛泽东、朱德、陈毅等率领红军主力一路奋战、回师井冈山之际,留守井冈山的红军部队同样也经历着严峻的考验。
这是在8月下旬,湘赣两省的国民党政府再一次调兵遣将,联合行动,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了第二次“会剿”。
敌人的来势很凶,湘省方面出动了吴尚第八军第一师的全部及第二师的一部,共4个团的兵力;赣省方面投入了第三军九师和二十七师的两个警卫团,及刘士毅部一个团和二十六团一部,共3个多团的兵力。总计7个多团的敌军,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企图彻底摧毁井冈山根据地。
此时,留守根据地的红军部队只有红三十一团团长朱云卿、党代表何挺颖率领的红三十一团一营,以及袁文才、王佐率领的红三十二团。
敌我双方力量对比悬殊。
从8月26日起,湘赣两省的敌军开始向宁冈的大陇、茅坪,以及古城、砻市等地推进,步步紧逼根据地。
红军并没有被气势汹汹的敌人所吓倒,决心坚守井冈山,护卫根据地。
坚守井冈山的重要有利条件在于它的易守难攻,在高山密林中,唯有通过五个险峻的哨口,方可上山。
这五大哨口是:黄洋界、八面山、双马石、朱砂冲、桐木岭。
五大哨口是井冈山的门户,守住了哨口,就守住了井冈山。红军上井冈山之后,又重修和加固了哨口工事,使哨口的防御能力进一步得到加强,真可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五大哨口中又数黄洋界哨口最为重要,也最为险要。
黄洋界,是井冈山群峰的北高峰,海拔1300余米。它山峰似剑,绝壁悬崖,一边是千仞高山,一边是万丈深渊,山路陡峭之处,犹如一架悬空的索梯,要扒着岩缝、拉着树枝方可攀登。山上常有浮云浓雾,缭绕山腰,白蒙蒙宛如一片汪洋大海,故亦有“汪洋界”之称。哨口南接大小五井,直接拱卫着井冈山的中心茨坪。而上山仅有两条羊肠小道,一条北经宁冈茅坪,与江西永新相通;一条西连宁冈大陇,可抵湖南酃县。
敌人的这一次进攻,重兵集结在茅坪和大陇,显然是冲着黄洋界哨口而来,红军当然也就将防守的重点放在了黄洋界。
红军的部署是:将急忙从遂川赶回来的红三十一团一营一、二连派往黄洋界,在大小五井地方武装的配合下防守黄洋界哨口;其余的4个哨口由红三十二团二营分头把守;袁文才则率领红三十二团一营在山下骚扰敌军后方。
团长朱云卿、党代表何挺颖亲自率领红三十一团的两个连,于8月29日进入了黄洋界哨口阵地。
入夜,黄洋界失却了往日的宁静,红军战士和赤卫队员忙着整修、加固阵地,附近的许多群众也纷纷赶来参战,军民一齐动手插竹钉、抬石块、扛木头、挖壕沟……在险峻的黄洋界,军民就地取材,筑起了五道“屏障”:一为“竹钉阵”,这是井冈山根据地常用的武器,利用山上取之不尽的竹子,削成竹钉,在热锅里炒一炒,在尿水中泡一泡,既坚硬又有毒性,颇具杀伤力,似这样的竹钉,布满在上山的两条小路旁,足有好几里路长;二为竹篱笆障碍;三为滚木擂石;四为四五尺深的壕沟,沟内也布满了带毒性的竹钉;五为石头筑成的射击掩体。
黄洋界山上,根据地军民正严阵以待;黄洋界山脚,敌军耀武扬威地进占了源头村。山上、山下,剑拔弩张,磨刀霍霍。
30日清晨,黄洋界笼罩在雾气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从山脚下隐隐约约传来的零星枪声中,可以判断出敌军已经出动。几乎一夜未眠的红军将士,以及赤卫队、暴动队员们,隐蔽在各处,密切地监视着上山的小路,随时准备打击来犯之敌。
待到雾气渐渐散去,湘敌吴尚部的3个团就急急忙忙发起了进攻。他们先是用机枪朝着山上一阵扫射,见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沿着上山的小路,一个挨一个地往上爬来。
要这样爬上黄洋界,谈何容易!尽管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可在这崎岖的山路上,根本就施展不开拳脚,既不能展开战斗队形,又不能发挥火力优势。而守山的红军则居高临下,看起来清清楚楚,打起来得心应手,就是滚下几块山石,也能砸上几个敌兵。
战场的主动权掌握在红军手中。
当年指挥一营一连作战的刘型,这样回忆:8月30日,云雾消散,敌人开始向我发动进攻。……敌虽以一师之众企图偷袭井冈山,但使用在火线上的却只能是少数。我以两个连的兵力,进入阵地后,又加固了工事,做了许多单兵掩体,还捡了些石块作投掷用,我前沿堑壕里是一个排,另两个排分在其侧后的堑壕里,这是第一连。第三连则在山后休息。敌人进攻无效,便用机枪射击掩护前进,然而低射则妨碍自己的士兵前进,高射则子弹在空中呼啸,无明确的射击目标与弹着点。待敌人接近我有效射程距离,我军便一声令下‘打’,弹无虚发,叫个个敌人去见阎王。为了节省子弹,石块也成了我们的射击武器。敌人一次、二次、三次、四次冲锋,都无非是送来武器弹药,留下尸体。下午4时许,我们把二十八团留在茨坪修械厂修理的一门较好的迫击炮也抬来了,安放在我指挥阵地附近。我们向敌人发了三发炮弹,第三发正落在敌人的指挥所驻地——腰子坑爆炸了。敌人原以为主力红军不在山上,听见炮响,又以为我主力红军已经回到井冈山,吓得魂飞魄散。夜间,敌人利用云雾弥漫,我无法下山追击的时刻,逃之夭夭,溜到酃县境内去了。我们阻止了敌人的进攻,保卫了井冈山,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在关键时刻发威的迫击炮,是一门刚修理过的炮,而且当时只有三发炮弹。炮架好后,第一发炮弹就是哑炮;第二发炮弹又没有打响;而正常发射出去的最后一发炮弹,就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敌军的指挥所。与此同时,隐蔽在哨口工事两侧山头上的赤卫队、暴动队,一齐点着了松树炮,以及放在煤油桶里的鞭炮。一时间,“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不摸底细的敌军以为红军主力在山上,自然是吓得滚了回去。
得知敌军退走了,守山的军民高兴得又喊又叫。一个战士笑着说:“我们的主力部队不在,留守井冈山的人这样少,还有些伤病员,敌人有四个团,可就是上不了山,这倒有点像诸葛亮的‘空城计’哩!”
“这不是‘空城计’,是‘空山计’。我看我们也编一段戏来唱唱如何?”有人提议。
于是,红军战士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凑了起来,很快就编就了一曲“空山计”的唱词:
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忽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
举目抬头来观看,原来是湘赣发来的兵。
一来是,农民斗争经验少,二来是,二十八团离开了永新。
你既得宁冈茅坪多侥幸,为何又来侵占我的五井?
你既来就得把山进,为何山下扎大营?
你莫左思右想心不定,我这里内无埋伏外无救兵。
你来!来!来!
你上得山来我别无敬,我准备着红米南瓜、南瓜红米,犒赏你的众三军。
你来!来!来!
请你到井冈山上谈谈革命。
黄洋界保卫战取得了全胜,这一仗,不仅保住了井冈山根据地,而且震慑了敌人,使他们不敢轻视红军。在这一仗中,红军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用不足一营的兵力,打破了湘赣两省敌军数个团对根据地的第二次“会剿”。
9月上旬,在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军主力返回井冈山根据地的途中,得知红军取得了黄洋界保卫战的胜利,毛泽东十分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吟就了那篇着名的《西江月·井冈山》词章: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