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猫儿

义渠朵儿觉得沈珺和黎漾的相处方式有些像自己和王兄的模样,可是他们应该算是君臣的吧。她拽住走在自己身边的苦参,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黎漾身后:“县主阿姊是你们大齐皇帝的私生女吗?”

苦参被这句话吓得不轻,顾不得尊卑有别他一把捂住了义渠朵儿的嘴,小心的看着走在黎漾身侧的姐姐有没有听到,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公主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国公爷和夫人伉俪情深,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是少年夫妻,要是被人误会了可是杀头的罪过。”

义渠朵儿一个旋身躲开了苦参伸过来的手,她也知道杀头是一种很大的罪过所以也学着他的样子放低了声音小声道:“可是我看县主阿姊和你们大齐的太子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白术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准备落在苦参头上,却被黎漾拦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些意思。苦参今年不过十二岁,和这位小公主年纪相仿,两人在街上等待的时候不知怎么结下了奇妙的友情。

“我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清楚的,公主只要知道他与我阿兄一般无二就可以了。”黎漾带着义渠朵儿先去拜见母亲,她已经远远的就瞧见了常嬷嬷的身影。

这位常嬷嬷是黎夫人年幼时的奶嬷嬷,如今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雕刻出的纹路,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初。她看见黎漾等人便迎了上来,先是仔细地瞧了瞧自家姑娘,然后才将视线落在了义渠朵儿的身上。

“这位就是北夷的公主殿下吧,随老奴进来吧,夫人已经等公主很久了。”义渠朵儿有些害怕满是规矩的地方,她抓着黎漾的手跟在她的县主阿姊身后朝院子里走去。常嬷嬷的视线曾有一瞬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随后带着慈祥的笑替二人掀起了挡风的帘子。

“不用紧张,我阿娘是个很好的人。”黎漾捏了捏小公主有些冰凉的手指,示意她放轻松一些。

“我知道,黎夫人是巾帼女将,当年我王兄年幼的时候也曾有幸得到过夫人的指点。”黎漾听着义渠朵儿的话有些吃惊的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倒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看来今晚可以缠着阿娘给自己讲讲了。

黎夫人坐在上位,手里端着一盏青花瓷的茶碗,她微微低着头眉眼间全然看不出任何被刀兵打磨过的痕迹,她看上去与那些常年学习琴棋书画的世家主母无二。义渠朵儿总是听王兄说起这位夫人,王兄嘱咐自己若是有缘得见黎将军的夫人一定不能失礼,只是眼前的妇人让她很难与金戈铁马得战场联想起来。

“我当年不过阶下囚而已,难得陛下还记得我。”黎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她起身走下了那一节台阶。只一步义渠朵儿就看出来,这位夫人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

她走路的动作和身姿是常年习武的人才会有的。“夫人何必谦虚,我王兄对夫人尊敬有加,朵儿能够见到夫人是朵儿的运气。”义渠朵儿朝着黎夫人行了一个北夷的礼仪,黎漾朝着母亲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当年的故事。

黎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请义渠朵儿坐下后看向黎漾道:“公主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嗯,太子殿下已经去文瑞王府安排了,稍后我就将公主送过去。”黎漾最喜欢母亲这里的陈年的普洱,入口厚重的味道久尝不腻。

义渠朵儿原以为自己能够住在国公府上,这时才知道原来不是,她有些失望,道:“啊?我不能和县主阿姊住在一处吗?”

黎夫人从女儿的马车驶进府内才停下这一点就大致猜到了,这位公主应当是偷偷进京的,但住进文瑞王府怕是也有些不妥。她请常嬷嬷带着义渠朵儿去里屋内换身衣服,她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有几件北夷风格的衣裳的:“是我年幼时穿过的,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说实话我确实穿不惯大齐的衣裙。”义渠朵儿跟着常嬷嬷走进里屋,黎夫人将女儿唤到了身边。

“文瑞王府内没有女眷,让公主住进王府怕是于公主和王爷的清誉有损,我想王爷应是不会答应的。”黎夫人一猜就知道这个提议是自家女儿故意的,只是她不太明白何时女儿和文瑞王又有了交集。

“怎么太子殿下没注意到这点?”黎夫人拉着黎漾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定是又拿什么东西唬住太子了。”

“完了,阿娘,阿兄回来定是要训斥我胡闹了。”黎漾扑在黎夫人怀里有些苦恼,“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想着给沈琮找些麻烦而已。”好趁机拿回自己的荷包。

要说黎漾最怕的人是谁,除了黎煜再无第二人。她小时候胡闹,只要黎煜一声冷哼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乖乖的不敢乱动,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黎煜这个人凡是都是一板一眼的,他若是惩罚谁就绝对不会徇私,黎漾在黎煜的手里没少被打板子,导致她现在虽然也会打趣兄长,但都准确的踩在黎煜的底线之上。

“怎么直呼王爷的名讳?”黎夫人倒是不担心儿子会多么重的训斥女儿,她只是担心女儿与沈琮走的过近怕是又要无端受难,还记得蔓蔓八岁那年高烧不退,太医推断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后来盘查的时候才知道她偷吃了要送往文瑞王府的枣泥糕。

沈珺走进文瑞王府之后发现目之所及没有一个婢女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提议皇叔是不会答应的,自己也是怎么因为两坛梨子酒就忘记了这一茬呢。

“太子殿下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请回吧。”沈琮此时颇有闲情的坐在院子里逗弄着怀里的狸花猫,头也不抬地就下了逐客令。沈珺将扇子别在腰间,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问道:“皇叔,你可是哪里惹了蔓蔓不快了?她竟记恨你记恨到连我都一起被算计了。”

沈琮逗猫的手顿了顿,抬眼冷冷的瞟向沈珺,视线略过他腰间的折扇后停在了他的脸上,这张脸和皇后并不相像,若要细算起来和沈雍也不甚相似,反而像极了太后,沈珺的那位有着雷霆手段薨逝许久的嫡祖母。

沈珺和沈琮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冷宫里不为人知的八年让他偶尔会觉得沈琮可怕。就像刚才沈琮看自己的那一眼,只是轻飘飘的一瞥就让他的后背升起一层冷汗。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让黎漾小时侯张口闭口的都是他,哪怕是高烧迷迷糊糊的时候也拽着母亲的衣袖哑着嗓子问:“小叔在哪里?”

“殿下今日看起来很闲啊。”沈琮的眼线早在黎漾进府的时候就来报过,他此刻倒是明白为何早晨已经来过的沈珺再次登门了,“只是不知是何等佳酿能让你犯下这等明显的错误来。”

谁不知道文瑞王在陛下的默许下手眼通天,沈珺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他只不过行差一步就被抓了个正着,这会倒是也不敢打趣沈琮了只能乖乖告辞。

“北夷公主住在国公府本王觉得也无不可。”沈琮在沈珺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说道,他怀里的猫儿不知怎得从他怀里跳将了出去,从他的膝头借力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正一脸孱足的舔着自己的爪子。沈琮将手里的玩意丢在猫儿脚边,饶有兴味的看着沈珺:“也正好给那些盯着国公府的老顽固们送送枕头,免得咱们陛下想收拾人却找不到由头。”

沈琮的话沈珺听的明白,这几日倒是有几个弹劾二皇子残虐无道的帖子,只是都被右相三言两语的挡了回去,皇帝虽然罚了沈珏但二皇子一派有无数种方法为他们所支持的皇子开脱。

“黎蔓蔓要是知道你拿她当靶子,小心她半夜里点了你的王府。”沈珺想要摸一摸狸花猫的脑袋,手才伸出去一半就被猫儿挠了一爪子,手背上多了三道抓痕。

“猫儿爪子锋利,殿下无事招惹它做什么。”沈琮挥了挥手将猫儿赶下了石桌,马上就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送来了酒和纱布,然后又消失不见。

沈珺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抓痕,想到了约一个时辰前黎漾说的话,奇了怪了,这个人的嘴是开了光的吗?

“怎么,她也提醒殿下了?”沈琮在沈珺的脸上已经看到了答案,他轻笑一声道,“殿下还是快些去给你的雇主回话吧,最好赶在黎煜回府之前。”

这边,在义渠朵儿的软磨硬泡之下黎漾迷迷糊糊的就答应带着她在府里转转,看着女儿被拉扯着走出了自己的院子黎夫人的脸上难得的有这般开心的模样。

她早早的在黎漾还纠结的时候就派人去宫里传信了,国公府和天家自有一套独特的传话方式,这些是黎漾甚至黎煜都不曾知晓的事情。那一年她和迢迢在江南遇见了微服出游的沈雍和黎晁,在四人多次同行的途中他们商量出了这一套独有的传信之法,一直用到了现在。

至于儿女,那有轻易叫他们知晓父母故事的道理。

黎漾带着义渠朵儿走到自己的院子前,看着她双眼中渴望的神采,黎漾扭过头去没有看她,辛夷掩着嘴偷笑却收到了自家姑娘的一记眼刀。天家没有公主,与黎漾走的近的姑娘又大多比她年长,所以她没有与比自己年幼的姑娘相处的经验,女孩和郎君不一样,娇娇软软的一撒娇任谁都不忍心拒绝。

“那我就当蔓蔓阿姊答应了。”义渠朵儿开心的跑进了茶心阁,在苍术的指引下选了一间距离主屋最近的偏屋。她从黎夫人的院子出来后就将县主阿姊的称呼改作了蔓蔓阿姊,然后就一直跟在黎漾身后,从暖阁到茶心阁看似毫无章法的在府里乱跑,但奇怪的是义渠朵儿的活动范围却准确的踩在黎漾的地盘里没有踏出去一步。

这让黎漾对她越发的好奇了,她看着义渠朵儿在前面脚步轻快的样子侧头和辛夷说道:“郎君可回来了?”辛夷摇了摇头,道:“姑娘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门口守着了,一瞧见郎君的马就回来禀告姑娘。”

黎漾有些害怕,只希望沈珺快些回来,要是让兄长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出去对个账目就捡回了北夷公主,怕是免不了一顿说教。

辛夷嘱托柱子在门房守着,等郎君一回来就来通知姑娘,就在他远远看见黎煜打马而来的身影准备往内院递消息的时候被墨灯从身后抓住了衣领。“哎呦,哎呦。”他被一路拽着来到了黎煜的面前,他小心的抬头,只看到了郎君不善的面色,心中哀嚎,姑娘啊,柱子已经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蔓蔓:沈珺你快来啊!

黎煜:黎蔓蔓你又惹事

沈琮:……

沈珺:(这个家没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