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1月25日,法军的河内电台截获了一份越军司令部命令,命令要求第308、第312和第351师也向西北地区进发。再综合其他情况,法军情报官推断,越军第316师已经行至中途,12月6日左右就可能到达奠边府。第308师如果迅速出动的话也能够在12月24日前后到达越南西北。
接到这份报告,科尼心里有一种不祥之兆。他总觉得将法军主力集结在红河三角洲地区比较有利,可以充分发挥空军的优势。过去这个感觉还不太明显,一旦重兵云集奠边府,他切实感到在那里建立庞大基地离自己太远了,空军难以照料周全。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纳瓦尔。
纳瓦尔对科尼的情报有些拿不准。他认为正向西北而去的越军只是一旅偏师而不是主力,其意图是吸引法军的注意力。越军大部队不会那么快地向西北移动,因为他们的后勤供给有困难。纳瓦尔对科尼说,他计算过,要与已经和将在奠边府的法军作战,越军至少需要集中4万人以上的兵力,还要加上人数大体相当的运输力量。他认为,在12月底以前,能够到达奠边府的越军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师而不可能达到三个师以上。越军如果调上两三个师,法国空军将会及时发现并在空中予以重创。可是现在空军并没有确切的情报。
听纳瓦尔这么一说,科尼倒也没什么新词了。
1953年11月29日下午13时45分,纳瓦尔和科尼同机到达奠边府。走下飞机,纳瓦尔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科尼:“谁来接替吉尔斯?”
奠边府法军集群司令吉尔斯准将的心脏出现问题,科尼已经想好了接替他的人选。他掉头对纳瓦尔说:“我打算向您推荐……”
没想到纳瓦尔打断了他的话头:“也许我们已经想到一块去了,你说说看。”
科尼说:“瓦尼克桑上校不那么振作,我想让德卡斯特里上校来,他是老骑兵。奠边府地形开阔,便于兵力机动,我们需要一个能在这里打败越南人的指挥官。”
纳瓦尔点了头:“他正是我想到的人选,你可以在任何合适的时候任命他。”说实在的,纳瓦尔和科尼的想法还从来没有这样合拍过。
科尼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您来告诉他这个任命更好。”
当天下午视察了奠边府阵地之后,纳瓦尔和科尼飞回河内。第二天,他们赶往太平,向那里驻军司令德卡斯特里上校宣布了新的任命。
德卡斯特里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纳瓦尔早就暗示性地征求过他的意见了。在纳瓦尔宣布了任命以后,德卡斯特里对他说:“如果您只是打算在奠边府建立一个以壕沟设防的营地的话,那不是我的所长,倒不如另选他人。”
纳瓦尔说:“吉尔斯倒是想让奠边府变成第二个那产。我不那么考虑,所以才选上了你。”
站在一边的科尼补充说:“我们需要一个富于山地和旷野作战经验的人,你是老骑兵,那里的开阔地等着你施展抱负。”
奠边府战场上的法军主角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德卡斯特里,1902年出身于法国巴黎一个贵族家庭。这是一个军人世家,其先祖从十字军东征时起就仗剑为王室服务。德卡斯特里的祖上有人当过法国的陆军元帅,家族中当过将军的则有一群人。倒是德卡斯特里从小就蔑视传统的仕进道路,他没有直接投考军校,而是在20岁时入伍当了一名骑兵,由一名军士被慢慢提拔起来。
1925年,他作为一名候补军官进入骑兵学校。他精于骑术,曾是法国国际优胜赛马队的成员,驰誉于一时。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德卡斯特里作为一名骑兵参加了战斗。1939年9月,德卡斯特里参加了马其诺防线上的对德军作战。作为一名骑兵侦察队长,他多次带领部下越过萨尔河,到德军战阵中捕俘。有一次在捕俘后撤时被德军发现,他的小分队遭到德军炮火的猛烈压制,两名士兵在他身边阵亡。这件事对德卡斯特里影响很大,使他对战友的伤亡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在二战后期,人们发现他总是避免去探望伤员,也不在安葬阵亡将士的场合出面,甚至很少去到战场包扎所。
法军奠边府守军的前、后任司令:左起,吉尔斯准将、德卡斯特里上校
但是德卡斯特里又以勇敢精神闻名于法军。1940年,他曾率领60余人和配有坦克的德军一个整营血战三天。弹尽之后,他本人负伤被俘。德卡斯特里被俘后三次越狱未成,但他还是不懈地努力。1941年3月31日,他在德军防备相当严密的西里西利集中营成功地掘地道越狱,和20余名被俘法军军官一起历尽艰辛逃回法国,又经西班牙到非洲加入“自由法国”战线。
不久,德卡斯特里参加了配合美军进攻意大利的战斗,在战斗中他乘坐的吉普触雷,他第二次负伤。伤愈后他参加了在法国南部登陆的战斗,一直打到战争结束。
对于德卡斯特里的经历和特点,纳瓦尔太熟悉了。德卡斯特里投身行伍时,纳瓦尔是他的中尉排长;纳瓦尔当了连长以后,德卡斯特里升任他手下的排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瓦尔就任上校团长时,德卡斯特里是他团中的一名少校。在那以后,两人的军阶才拉开了。
确定了奠边府守军司令,还得为他挑选一个副手。这件事,德卡斯特里自己解决了。11月30日,德卡斯特里走进河内一家大饭店,在楼梯上和皮埃尔·查理·朗格莱中校不期而遇。朗格莱是奠边府盆地里的首批负伤军官。11月20日早上,他带领伞兵随着吉尔斯在奠边府空降,落地时扭伤了左脚踝关节,只在奠边府住了一夜就回河内治伤。朗格莱告诉德卡斯特里,几天治疗下来,他的脚伤已经好多了,只是走路还不灵便。
闻得此语,德卡斯特里大喜过望,他正要去科尼那里会商在奠边府的指挥配备问题,却没有想到最称心的合作伙伴正好站在自己面前了。
站在楼梯上,德卡斯特里立即邀请朗格莱担任奠边府守军集群的副司令。朗格莱向他说明,自己正在治疗踝骨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上校,你打算让个瘸子给你当空降兵司令吗?这脚下个月还好不了。”朗格莱对他说。
德卡斯特里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了奠边府,我就给你弄一匹马,你先骑马巡视阵地就行了。”
朗格莱是个极豪爽的人,1945年就和德卡斯特里相识了,听他如此一说,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奠边府的又一个重要人物应运而至。
朗格莱生于1909年,毕业于圣西尔军校,细高个子,模样清瘦,有棱有角。他的性格和德卡斯特里正相反。德卡斯特里在任何场合都忘不了衣冠楚楚,说话讲求分寸。朗格莱则对自己毫无掩饰,生性好酒。德卡斯特里从军后多在巴黎附近驻防,锦衣玉食。朗格莱却浪迹四方,从军校毕业后即来到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服役,忍饥受渴。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朗格莱先后在意大利、法国和德军作战。战后的1945年9月,他升任营长来到越南,参加了1946年12月对越南北部的大规模进攻和1947年占领河内的战斗。1949年,他回国两年后再次入越,先是驻扎在靠近中国边境的地方,不久调往越南中部,接着来到老挝北部。一年后他回国在伞兵部队任职,1953年第三次来到了越南。
朗格莱虽然看上去随随便便的样子,作战时却以果断、清醒著称。对这一点,德卡斯特里非常清楚,所以拽住朗格莱不放。
朗格莱意识到奠边府之战的意义非常重大,自己能在德卡斯特里身边亲自参与指挥这么庞大的战斗集团,也是难逢的机会。
1953年12月12日,朗格莱脚缠绷带乘飞机来到奠边府,果然,一匹小白马已经在机场上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