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前,当我从广州农林下路一家湖南菜馆出来时,那个在中国足球圈赫赫有名的知情人,再次叮嘱不要写出国足队长的名字,也不要说出那280万送往了哪家俱乐部。如此种种。我这时候才想起,这家餐馆离当年张海被抓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仅仅4年,很多事情就浮出水面了。因为一些中国足球重量级人物的指证,对那场失常的世界杯预选赛,对更多的诡异事件,我们渐渐有了真实答案。
这本书不是写出来的,是吵出来的。要不要披露那名国足队长涉赌被绑案,要不要披露2003年末代甲A 1200万黑金,要不要说出那个子夜时分被黑帮用枪顶着押出家门的教练的名字,要不要说出尤可为那11场涉假比赛的证据,以及中国足协的“不作为”……一直在吵,疲惫地吵。我怀疑,最后大家其实是因为体力不支,才决定把它们全部说出来。
这本书的作者有三个:刘晓新、吴策力和我。我们走访和电话采访了一百三十多名相关人士。其实还有李璇和贺琳两位资料助手,她们帮助核证了大量史实。在12个共同挑灯苦战的夜晚结束后,大家有些恍惚,又确认了中间重大史实准确无误,才对自己宣布,一本名为《中国足球内幕》的新书出炉了。
这时候是2009年12月22日。
在更早的一个晚上,著名出版人张小波听到我们讲述的这些黑色的事实时,鼻血哗地一下流满前襟,止都止不住。他策划过《中国可以说不》《中国不高兴》这样直击社会现实的书,但对中国足球的这些真相仍然受不了,这完全是电影。
我们没有道听途说,我们经过反复核证。确信无疑的是,那些当事人看到这本书时,会震撼这些隐秘是怎么为外界所知的。
显然,这是一本“打假、扫黑、抓赌的指南”。案情进展开始时极为缓慢。我们希望这样的线索可以推动案情向前发展,而不是只停留在王泊、许宏涛、尤可为这些小角色身上。也许,高洪波该站出来证明自己与那11场比赛没有瓜葛了;也许,被活埋的李振鸿该说出长沙金德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收取了20万元好处费的著名后卫……如果你能够当这次风暴的污点证人,其实是一次新生,石头老压在心上,比站出来指证更不好受。
这些线索应该够用了。
但是,我们竭尽全力地不想因为这本书,搞得有些人家破人亡,也搞得自己寝食不安。所以,我们加注了一些必要的修饰。但是,为了还原真相,有些人和事情的特征,我们无法绕开。
我们的写作原则是尽量写得人性化一些。这些人生下来并非混球,只不过碰上了中国足球这个混球,才成为混球;甚至中国足球也不是生来混球,它也有纯朴的时光,只是在社会的巨变中,它无意中扮演了一个带菌试验体的角色。中国足球离不开时代特性。
张小波一直在强调悲悯之情,和足球的社会属性。我想,我们三个努力去做了。
最后截稿之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竟是杨旭的妻子劳玉晶,这个前世界羽毛球冠军独自前往冰天雪地的沈阳的背影……她是无辜的,可谁才是最大的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