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康成陷入人生重要的思索阶段,想想自己的未来之路时,比尔.盖茨的《未来之路》一书在中国出版发行。康成从这本书里看到了中国未来信息技术发展无路可走,只能跟着别人。他拒绝阅读任何,因为任何他都看出谎言。
在我们这些人中,最先看到这一点的不是康成,而是爱骂人的李军。口口声声说大学生活让他非常压抑,工厂生活让他非常压抑,恋爱生活也让他非常压抑的李军,通过1年的英语自学,托福和GRE都考得不错,通过互联网在美国找到了一个愿意为他提供奖学金的学校。他学的专业是炼钢炼铁,美国大学同意他学电子专业,这有点出人意料。李军本身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人。
李军走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都给他想办法凑钱,换美金,最后总算弄到了3000美金。为了在美国省美金,李军还带了30双袜子、两套羽绒服、4双皮鞋、2打剃须刀片、10袋洗衣粉、30个内裤、一把菜刀、两个砧板......我们对李军开玩笑说内裤是不是带少了?要不要带1000个中国制造的避孕套?据说这东西在美国很畅销,自己用不完转手就能挣美元。李军说干脆贩避孕套到美国卖,什么都不用带了。我说现在全球经济一体化,据说在美国连中国的绣花鞋都能买到,何况橡胶制成的避孕套乎?
李军被我们送出了中国,他守了10天守到一张打六折的飞往旧金山的票,拖着几大包行李就走了。在北京国际机场,除了一把菜刀被留在中国领土上,其他都让李军带走了。到旧金山后,李军将直接从机场坐LIMONSINE(机场巴士,李军现在信中不屑跟我们用中文交谈,经常会来点ABC。)到SAN JOSE(圣何塞),李军的学习生涯将在美国西部的著名大学STANFORD(斯坦福)完成,STANFORD是他心中的拉萨,是他心中的神山圣湖。最要命的是导致美国经济连续9年高烧的高科技就在美国西部的硅谷,硅谷就是从美国旧金山往北,挟在一片山脉中的狭长地带,101公路横贯其间,一条真正的黄金大道,因为车上运的硅片比黄金还值钱。李军将在那里完成他的西部淘金梦。
李军说据他所知,在美国学完DOUBLE E(ELECTRONIC AND ELECTRIC),就意味着一出学堂就年薪5万美金,硅谷的人不太认MBA,DOUBLE E是硬功夫,在硅谷执帅印的多是DOUBLE E,在硅谷是DOUBLE E好象前几年说他们家是贫农一样吃香。工作几年,再带职学习一个MBA,想干技术就干技术,想干管理就干管理。硅谷的游戏规则他早已烂熟于胸。
虽然李军说得天花乱坠,但是我们始终相信,李军是会回来的。李军说这等于是在咒他。可是5年以后他还是回到了中国,关于李军的事迹,我会不厌其烦地谈起,因为他走的成功道路对我们来说是天方夜谭。
从此以后,我们天涯海角,各奔前程,挥手兹此去,啸啸斑马鸣,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君子至止,鸾声将将,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送走李军后不久,肖汉宣布他已走出非洲,他也给厂里递交了辞职报告。在走的时候他给我讲叙了他这几年来在工厂里唯一可以和他交流的是在会议室窗台上绽放的一盆草,一盆绿得让他不安的草。他在技术科消磨的几年,是一无所获,洞悉人世的几年。他看到即将退休的人在如何明哲保身,不治业务;也看到管理层乱施权力,保全位置,明争暗斗;更可悲的是搞技术的高级工程师待遇不公,在权力和待遇上双重失落,以致他们在不平衡的心态下保守技术,不将绝活传给青年人.... ..肖汉几年来有两年是被屁大的事折磨着??痔疮使他经常低烧不止,步履蹒跚。在北京专治肛肠病的二龙路医院动过手术,但是效果甚微,凭添一刀之苦。吃药,塞栓,开刀,总是治不好屁大的地方。病魔缠身,他自嘲自己为"有痔青年"。最后他只好告病还乡,回到东北松花江畔,给自己的屁股开了郑重的一刀,同时结束了一段让他像丁香一样哀怨了若干年的爱情。他离开北京时用虚弱的声音丢下一句话:同志们,我肖汉还会回来的!当时我们众兄弟眼热语塞。
1年以后,肖汉带着白里透红的面容和一身瓷肉回来了。他笑容灿烂地告诉自己的科长,自己的痔疮痊愈,春天也来了,该是另谋生路的时候了。
几天以后,他告诉我们他到了一家计算机专业媒体作记者。我们众人拍案惊奇,再拍案惊奇,但他真的去了,炼钢专业去做记者,从第二产业转到第三产业,升了一个档次。
他的文才终于有用武之地。
该轮到我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并没有完全的理由离开。厂里对我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终于委以重任,我成了厂里计算机信息系统建设的骨干,整个系统的设计和具体的编程都由我主管,很受管技术的副厂长的亲睐。虽然说工资并没有很大程度地体现这一劳动成果,不出三十还没有升职的可能,但是工作受到大家口头上的承认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我离开工厂的机会来了。
在计算机房有一个比我早分配到厂里的大学生小李。小李也是计算机毕业,但是他的专业好象不是计算机,而是睡觉。上面交的活一般都是我代劳,我觉得对一个革命青年来说多干活并非坏事,有更多机会得到锻炼。计算机是一个非常需要实践的技术,1年不编程,第2年就不知道程序是什么了。小李是3年没编程,他已经不知道计算机是干什么的了。我们俩被委派负责同一个工作。由于我的出色表现,使他在领导面前非常尴尬,同样交办的工作,我总能出色完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还帮他完成他的工作,但是他却不干了,他觉得我的存在使他很掉面子。在一次午饭后他将我叫到一个暗房里,非常郑重地告诉我,希望我干活悠着点,别在人前挤兑他。我说我从没有挤兑他,他说我的行为构成事实上的挤兑。我说去你妈的!我当然是委屈加气愤,帮他反遭呲,当时和他翻脸。第二天我就起了一个念头:虽然冬天来了,我也该另谋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