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廷率义勇军摧毁的富拉尔基-昂昂溪之间铁路
其实,张玉廷抗日可是老资格的,他曾担任苏炳文部抗日救国军第一旅旅长,参加呼伦贝尔抗战。早在日本1934年出版的《满洲事变写真大全集》中,就有他率部与日军周旋的痕迹。
用“周旋”而不用“作战”,是因为日军的照片集中,对张玉廷的记录不是他消灭了多少日军,而是1932年秋,他切断了富拉尔基到昂昂溪之间的铁路——如果看地图就会发现,张玉廷这一击,直接把黑龙江当时的省会齐齐哈尔和南面的辽吉两省切割开来,而此时马占山、苏炳文等正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反攻这座省城。
扒铁路,是义勇军常见的作战方式之一,义勇军早期战斗中最出风头的一次,大约就是1931年冬天在白旗堡破坏铁路,颠覆了一列日军装甲列车,照片都上了日本的杂志。
安奉线义勇军破坏铁道并切割电线
扒铁路,修地道,依靠群众,游击战争……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八路军的动作,然而,早在东北义勇军的抗战中,这些战术的雏形就已经出现了。
比如说打游击战,绿林出身的马占山大约是最拿手的了。为了消灭马占山的部队,关东军集中第十四师团、高波骑兵旅团、黑龙江伪军、关东军航空队等部队,从1932年6月开始,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对马占山发动了八次攻击,称为“八伐马占山”。尽管当时黑省义勇军部队由于主要是各地保卫团、红枪会和大刀会等成员,不复江桥抗战时黑省精兵的风采,但马占山如同狡狐一样的军事谋略和黑龙江军民对日军同仇敌忾的顽强抵抗,让日军连连扑空。
所谓“八伐马占山”,其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第一次,日军探知马占山率军驻扎在克东,遂调动第十四师团以在海伦的二十八旅团,从海北镇、通北镇于6月15日黄昏进入克东以东的王家店、巴字五井、西花园一线;二十七旅团于6月15日晚间,由克山进入到克东以西约四公里的地区。16日晨,敌这两个旅团,从东、西两个方向会攻克东。马占山部守军约一千五百人,利用熟悉地形且战且退,由于马部皆为骑兵,动作迅捷,日军无法跟上。这两路敌入于6月16日下午攻占了克东城,因未收到奇袭的效果,马占山脱网而去,敌于17日分别返回克山和海伦。
第二次,日军参谋本部为了加强作战上的机动性调近卫师团高波佑治少将的骑兵第一旅团参战,17日到达齐齐哈尔,配合第十四师团作战。同日,齐齐哈尔特务机关长林义秀报告:马占山与其部队仍在呼海铁路以西地区,应对其作彻底的扫荡。第十四师团于6月19日以骑兵第一旅团,在依安以东的泰东车站附近集结,并于6月26日在克山以南和通肯河以西的拜泉、明水与东面的呼海铁路平行,构成一条南北的西线隔离线。第二十八旅团主力由海伦向西,渡过通肯河到达拜泉东南的三道镇,构成中线隔离线。以其余部队沿通北、海伦、绥棱至绥化的铁路构成东部的隔离线,三条线一起向中央挤压,另以一个旅团集中于战场拜泉为预备队,并出动空军四架“八七”式重轰炸机掩护地面作战。战斗开始后,最初骑兵旅团同马占山军遭遇并进行了战斗,但马占山看穿日军企图,也发现了其各部之间间隙过大的问题,于6月26日从东北部越出日军包围圈兵力薄弱处跳出,撤往北安,日军全部扑空。6月26日下午6时,日军指挥官松木直亮少将令骑兵第一旅团及伪军向北安方向追击,其他部队均返回原驻地。
义勇军的密营
五伐马占山战斗中,在大荒台战斗中被击毙的日军
第三次,7月初,松木直亮判断马占山部队已到达呼海铁路以东,而后绕至日军兵力薄弱的后方庆安一带。于是决定以骑兵第一旅团、十四师团一部于7月5日对庆安进行突然袭击。结果,马占山散布自己突然在绥棱东南附近地区出现的假情报,吸引日军前往侦察搜索,自己于7月4日下午从庆安南约20公里的丁家桥一带钻出日军包围圈,向巴彦、木兰撤退。同日日军占领庆安,但未能捕捉到马占山主力。
第四次,松木连连被马占山戏耍,迫使关东军总司令本庄繁从坐镇的哈尔滨飞抵前线进行“战术指导”,得知马占山向进行围堵巴彦方向前进,断定其目标在于渡过松花江与吉林义勇军回合。于是调动第十师团、十四师团、骑兵第一旅团、海军派遣队分头围堵,并禁止巴彦、木兰之间江上的一般航行。
然而,马占山仍然使用老办法,散布假情报,使日军两个师团一个旅团对他的位置判断全不相同,乘日军各不相让,吵成一团的时机,他再次从日军缝隙里脱钩而去。
第五次,关东军经反复搜集情报后,判断马占山仍在巴彦,于是分兵搜索攻击。7月7日,日军步兵第五十九联队第二大队在两角业作少佐指挥下,乘汽车向巴彦以南追击,在巴彦西部的大荒(方)台与马占山后卫部队展开激烈战斗,日军出动飞机掩护,战斗最激烈时,马占山新提拔的旅长才鸿猷率部由呼海铁路赶到,由背后猛烈袭击,日军大乱。被迫原地停留等待援军。日军援军到达之后,才于7月10日再乘汽车追击,混乱中日军骑兵第十四联队与十四师团的骑兵第十八联队已因通讯联络不畅,漏出空挡,马占山乘机甩开日军。
第六次,本庄繁几次亲自指挥,都不能包围歼灭马占山。此时,北满地区已经进入夏季,昼间酷热,夜间低温,日军已呈疲于奔命的状态。7月12日,本庄繁只好由哈尔滨返回沈阳。这让一向感到束手束脚的松木直亮大感轻松,于是总结经验,归纳情报,认为马占山的部队7月12日已从木兰县以北的东兴镇向铁山屯和庆安方向移动。因此,他安排部队分路截击,务必留下马占山。然而,日军每到一地,都会发现马占山已经率部队离去。倔强的松木紧紧追赶,最后将马占山追进了山区,正中下怀的马占山立即依托大青山竭力阻击。
大青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不比平原,日军的飞机大炮很难发挥应有效力。因此马占山死死守在大青山内,史料记载,在这次大青山之战中,双方经历四次血战,从7月14日开始,一直打到7月20日结束,一连六个昼夜,不眠不休,而战事激烈程度,“较去年江桥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终,日军这次讨伐,又是虎头蛇尾。
第七次,7月22日,松木直亮收到驻庆安部队的报告称:马占山率部21日从绥棱东南附近北去。松木随即部署:骑兵第一旅团长一井指挥骑兵第十八联队与黑龙江伪军部队,由庆安向北进行追击。在海伦的骑兵第十四联队22日正午在兴农镇下车后向四合城方向前进,试图一路为锤,一路为锭夹击马占山。
问题是这个战术建立在马占山在原地等待日军的基础上。这一次,马占山又是依托准确的情报,跳出了日军的夹击。日军远程奔袭了据说马占山据守的长山堡,但未发现抗日部队,25日,徒劳无功的日军被迫返回原防。
第八次,也是唯一一次给马占山构成真正威胁的攻击。担任海伦地区警备的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平贺英雄,于7月24日下午接到报告:当天约有一千名中国骑兵由正黄旗十六井到达正白旗二井,中午在此停留,估计夜间可能由此地过河继续北上。平贺断定马占山在其中,不和其他部队联系,自行出击。由于马占山此时部下十分复杂,命令不能绝对贯彻,有些部队暴露目标,遭日军突袭伤亡惨重,随后又遭日军追击,马占山的幕僚长韩述彭战死,马占山也用了四十多天才从原始森林走出来,继续抗战。
马占山之所以这样不好对付,第一是他很懂得游击战该怎样打。5月,马占山在海伦曾召开会议,鉴于双方兵力火力差别,决定此后主要以游击战与日军周旋。在“八伐马占山”中,义勇军没有慌乱遁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战斗区域始终在半敌占区的克东,庆安,巴彦等几县交界处,充分利用了自己骑兵速度快,机动灵活的优点。第二,他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支持,马占山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当地各方面的帮助,包括日伪军情报,物资补给乃至人员补充。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占山是在依托人民与日军作战。虽然他还不懂得发动群众,只懂得依靠当地实力派的支持,但这种片面的“人民战争”已经给日军造成了巨大的困难。第三,马占山很懂得情报的作用,第八次作战后日军缴获了马占山军中的文件,其中包括日军的作战命令,兵力部署等,令其大吃一惊。这些,都是通过敌伪中的“内线”获得,可见,马占山能屡次突破日军围剿,不单单依靠军事,在敌后第二条战线的运作上也很有成绩。
善于机动作战的马占山倒是没有使用地道战,在东北抗日战争中使用地道的另有其人,就是辽南义勇军、“抗日铁血军”第三任司令官白君实。这位出身沈阳高中学生的抗日将领,是辽南三角地带最后被打垮的。他使用的战术已经很近似八路军的地道战,而且颇有特色。他指挥部队把地道挖好,要到第二年才进驻,这样地道周围自然生长的草木就天衣无缝,使敌人无法发现。他的地道甚至一直挖到敌军警察署的后山上,可以直接监视敌军动静。依靠这样的手段,白君实在最严酷的辽南地区一直坚持到了1939年被叛徒出卖,壮烈牺牲。
当然,此后抗联的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等就和八路军更相似了——双方本来就来自同一个渊源。
八路军的战术在东北抗战中的出现,只能让人想起某个巨人的一句话——“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