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接到了总编的传呼,他约我去他的办公室。
这时候,手机已经非常普及了,而传呼已经成为了古董,我可能是这座南方大都市里最后一批使用传呼的人。
我来到了报业集团的办公大楼,走进了总编的办公室。
总编坐在我的对面,我们都坐在沙发上,他拿出他的香烟让我抽,是那种20元一盒的红色包装的当地香烟。
他是我见过的最和蔼可亲、最平易近人的总编。他没有一点架子,在他的面前,我感到很轻松,和他谈话,我很自如,就像在田间地头和抽着旱烟的老农谈话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我谈了自己对新闻的理解,谈了目前新闻写作中存在的弊病,谈了新闻作品之所以干瘪没有吸引力的原因,还谈了自己的主张,我主张将文学创作的手法引入新闻写作中,谈到了新闻应该以情节和细节见长。
在这个时代,新闻比小说更精彩。种种小说家打破脑袋也构思不出来的故事,出现在了我们的生活中,在我们的身边上演。如果再用那种大家一直沿用的新华体来写作新闻稿件,实在是削足适履。
总编问我现在做什么?我说我在做发行员。
这是一场总编与发行员之间的平等对话,一起探讨中国变革时代面临的新闻改革。可能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身份悬殊而又内容高深的谈话。
那天早晨,我还说起了我以前采写过的稿件,我的那些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暗访经历、我一次次面临的窘迫处境。后来,每次回想起我失业后的饥寒交迫、生活无着,我就会流下眼泪,可是那天早晨我很平静,我好像在叙说着别人的故事。
临近中午,告别的时候,总编一直把我送到了电梯口。我想着他会答应我来报业集团下属的某一张报刊来做记者,然而,他没有,他说:“下周集团下面有一张报纸要招聘记者,你来报名吧。”
我走进电梯,心中忐忑不安。可能总编没有认可我,所以才让我报名参加招聘。我的情绪突然冷却到了极点。
后来我才了解到,总编是一个非常公正无私的人,曾有省级干部和军区领导找到总编,想进一个人来上班,总编一概拒绝,都让他们参加招聘考试,成绩合格的才录取。他说,我们这里是业务单位,我们需要的是人才,不是皇亲国戚。
很多个日子里,我都会回想起和总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每次回想起来,心中就充满了温暖。
当天下午,我参加了那次招聘报名,据说这次报名的居然有来自全国的二千多名记者,而录取的名额只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