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云雾。
一辆苏式卡车送来四名中国战俘。车还没停稳,一个身着少校军服的越南军官从驾驶室跳出来。他姓孙,人称孙少校,是高平B收容所的“头头”。
他站在汽车前面,让同伙们把卡车上的四名中国士兵带到了他的面前。他从头到脚把四名中国士兵打量一遍之后,开始训话了。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训话,反正到这B所的中国兵都首先和他见而,训话是他第一份“见面礼”。
他说:“越南政府早对俘虏有明文规定,只要你们老老实实,认真交待问题,你们的一切都会受到优待。如果要闹事,不交待问题,那么其后果就自负了。为了你们能在这里好好生活,我们将组织各种生活保障组来保障大家的生活;为了大家能早日康复,我们请来了一流医生;为了大家生活得象在家里一样,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全新的生活用品。”说完,孙少校把四个行囊拿了出来,给每个中国士兵分发一个。
这时,一位瘦高个子中国士兵把行囊里的日用品检查了一遍,正儿八经地报告说:“少校先生,贵军的厚爱实在令人感激,我们不胜荣幸。有一点我们弄不明白,怎么这些香皂、牙膏、毛巾什么的,全是我们上海的产品呀,请问,这是我国的意思,还是……”他向大伙儿挤了挤眼,话儿神秘地咽了下去。
这士兵叫张慕勋,是中国边防某团二营的通讯员。他来自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或许是家乡的产品触动了他机灵的脑袋,他当即给了那位高傲的孙少校以有力的回击。
张慕勋不疼不痒的话真让孙少校脸红了一阵。自然,他最早给孙少校留下了一个“刁”的印象,这个印象直至最后仍没改变。
次日出操,体壮如牛的孙少校在队伍前边带队,身后全部是被俘的中国士兵。孙少校心也黑,为了把俘虏全部赶到室外来进行所谓的“身体锻炼”,他让那些伤残病弱的人员全部出动。他在前边跑,别人在后边跟,谁若跟不上,他不是吵就是骂。即使这样,那些重伤病员实在坚持不下来,队伍只好拉得很长很长。这一次,孙少校大为恼火,他怪那些管理人员太无能。
过了几天,孙少校改变了主意,他让一名摩托驾驶员在后边督阵,自己在前边带队,把伤兵全部放在中间,谁要跑不动,就用摩托车碾压。
越南高平地区的崎岖山路就象羊肠一般又窄又陡。连正常的人在这上面行走都会喘大气,何况那些中国俘虏中的许多重伤员,他们哪能爬得了这样的山路。前边的伤病员跑得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却不能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会。他们往后一看,那摩托车直向自己逼来,两边又是岩石,躲都无法躲。这时,跑在中间的张慕勋见有些难友们实在支持不住了,便对孙少校喊:“请你别跑了,我们有的弟兄已经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人啦!”可孙少校只当没听见,仍然狠狠地跑着。张慕勋不甘示弱,他跑到前边用手去拉住孙少校,很快又被孙少校扭脱了。他不服气,边跑边朝孙少校骂:“你这个杂种真不是好玩意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你不仁,也别怪老子不义!”
又过了几天,孙少校组织中国士兵们出操。一大早,孙少校把队伍整得齐刷刷的,直待摩托车“督阵”了,然而,偏偏在这时候,越军的摩托车就是发动不起来。三名越军急得团团转,孙少校怒冲冲地跑去查询原因。不一会孙少校回来了,他在战俘队列前声色俱厉地狂叫:“军人,做事要光明磊落。说,是谁朝摩托车的开关里塞的木棒?”
话音未落,张慕勋毫不示弱地迈出队列:“少校,这恐怕不是人为而是天意。你这摩托车本来就不该‘关照’我们,因为我们是战俘而不是囚徒。如果你再不改变主意的话,说不定这车身车胎都会保不住!”
“这么说,这车上的木头是你放的?”孙小校凶狠地盯着他,看那样子,象是要把他吃了似的。
“我只是说这是天意!”
“你这人怎么总和我作对?我哪一点惹了你?”如果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孙少校肯定要向张慕勋挥过去一拳。他睑上的气色告诉了大家。
“少校先生,如果您有跑步的瘾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跑,跑到河内,跑到莫斯科都行。可你去和我们那些伤员们跑,真让人笑话。怎么样?在老家,我可是上海市中学生长跑队的。”张慕勋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打那以后,孙少校虽然经常以“强身健体”为由逼迫伤病战俘出操,可再也不用摩托车“压阵”了。
智斗,使张慕勋获得了成功,亦使中国被俘人员免受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