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腹部的豫、秦、晋三省交接处,起伏着一条蜿蜒千里的巨龙,这条巨龙名叫秦岭。它是我国五大山脉之一,可足谁也役有想到把这接连黄土髙原与盐碱地的穷山僻壤同贫有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娃峰去夫不盈尺,畏途巉岩不可攀……这连鸟几也不想多歇会脚的秦岭山脉,竟然隐伏了一千余条金矿脉!
虽然河南灵宝县金峒岔的石崖上早有景泰二年元丹二十日起开金三百余眼之碑文,但直到1964年,新中国的地;队员第一次真正在这里采到一块黄金标本后,秦岭才开始被人们氓新认识,并冠以金三角之称。
金三角只有在金色年代才被人们钟爱。
金三角真正敞开大门是借助了上帝的力量。
黄金是经济的主要支柱,一定要尽快搞上去!来自中南海的指示,使沉默了百万余年的秦岭山脉一下沸腾起来。仅短短几年间,中央的,地方的,还有穿着军装的黄金部队大军,绕过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翻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身披塞北风尘,足跨长江浪潮,从四面八方投向这神秘的三角地。灵宝、嵩县、栾川、丰宝、洛阳、浙川、伊河、丹江、晋城、运城、蒲城、潼关、三门峡……相继建起共和国少有的近二十座大、中型金矿,其阵势,远远超过当年李自成揭竿举旗之威风!
妈的,秦岭是我们的,那些吃皇粮,的来干什么?挨了几百辈子饿,干嘛今朝还被外人釆抢饱饭吃?不行,我们要把金疙瘩夺回来!
中,山是我们的,金子也应该是我们的!
用不着动员,用不着组织,对饥饿者来说,闻到香味便是最好的感召力。山民们开始了行动!其决心,其勇敢,其坚定,如同祖辈们跟着闯王进京城夺皇位一般。
他们举着铁锹,卷着铺盖,向大山深处的每一寸土地进军。每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因为前面就是黄金,前面就是发财的契机。家里的老婆、孩子在等着,盖房子所要的每一块砖瓦在等着,还有更多的光稂全靠着这舍命的一搏争取明天能有一个媳妇娶进自己家来……
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山民们动起来了。
一县、十县、百县的工人、机关干部、学生、教师,丢下课本,扔下一个月十块、八块的奖金,也向山里迈进……
步子是那样执著,那样有力,那样从容不迫。
现在,有上万人进小秦岭采金,这是好事。可是,我们有些同志对他们有点不太守规矩就横加指责。我们天天讲要开放搞活,可群众真的活泛起来,却又惊慌失措,可千万别叶公好龙啊!
……对个体采金者不是驱赶,而是要发展。
我们的方针是有水快流,无水也得流!
这是北京的声音!这是中国最高层的最高领导者的声奋。
于是,正在进发秦岭的采金大军,更加快了速度,更壮大了、队伍,直至整个金三角充满了人群,充满了烟雾与火药味。
一个拥有大小金矿脉4000余条的国家重点金矿。
矿上,一套崭新的标有05人字样的先进设备架设在大山的半空,却静静地躺在那儿。
这是从美国引进的,矿上去年向国家贷了400万元。很遗憾,不能让你亲眼看一看它的威力!杨工程师耸耸肩,抱歉道。
不仅是这台设备,几乎是整个国营矿山,没有儿台机器,几个车间,几名工人在运转与操作。
有三四年时间了吧,我们这个全国冶金系统的先进企业经常处在停产与半停产的状态。我们拿了国家的钱,占了这么好的金矿。却没法给国家多缴些金子……杨工程师说着话,在哽咽。
矿上,505车间开着。过去一看,却令人失望与寒心。那甩,巷道陷塌,断裂的电缆四处乱扔,一台变压器象一个打碎了的鸡蛋壳被人弃在一边……山上,足有四五百名赤着背的矿工在卖力地干着。
那不是我们的职工,是来抢矿的农民。车间赵主任解释道:他们抢占我们已经快一年了。
前面,一个宽约3米、长达20米的巨大洼坑极不和谐地横在我们的脚前。
又是采民们干的好事?
赵主任苦笑地点点头:从1985年10月到眼下的四年间,他们就这样从咱矿上抢走富矿近20000吨,按品位每吨10克计算,就是4000两金子被抢走了!
4000两,480万元就这样白白被人从眼皮底下抢走。你们就不管管?
赵主任干笑一声,那样儿比哭还准看:瞧,那几台电机设备就是前几天因为我们抓了他们几个偷矿的,他们就连续两次放了炸药。你说谁还敢管?不瞒你说,我们车间每月光雇保镖费就达万元以上。这还不行,前个月,有两名干部、三名工人被农民绑架到后山。去干嘛?让他们喝骡尿……
庞大的潼关国营矿山,腰大气粗的工人阶级,可在这儿却这痕气短,这般束手无策。这是何种悲哀?何因所致?上帝知与冷清清的国营金矿形成鲜明对比,附近的水山村、屈家村、安乐村热闹非凡,一片容悦、繁忙。近一刻祌模样,村东头的一条土公路上就有四辆大卡车和五辆小四轮拖拉机载着满满的矿石进了村。
老哥,这些矿石进村后你们咋办?自品位高的,家里苻人的就自个儿炼。品位低的,家里又缺劳力的,就转手卖掉。一位姓刘的汉子说。
一吨矿石卖去少钱?
不一样,少的三百左右,多的六七百。
这么贵呀!
刘笑笑,开心道:要不怎么村里人都去搞矿了。收入少的,一夭挣个酉八十,多的也有一二千元,没准!
他的身后,一股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原来,他家里也在炼金,拉风箱的是他的女人,一个四十来岁,却已干瘪得象个老太婆似的女人。但她拉风箱的架式很有劲,完全是雄性的动作。随地搭起的一个大炉灶,又破又简陋。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一旁砸着矿石,并将它竅成粉。院子不大,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金脉矿石。连屋内的床底下都一样塞得满满的。
刘得怠地指指挡在他家门前的国营潼关金矿山,说:你问这矿山能泫多氏时间?总该10竿、30年、50年吧?咋,我死了?哈,死了还有儿子么,儿子死了还有孙子。我是、我是那个毛主席说的,愚公移山噢,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只要不死,就挖山不止呀!
当年李自成潼关一仗败阵后,为了养兵生息,他选中了这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沟壑。远望这黄河古道两岸,数十迅陡峭丛立,中间一泓20公尺宽的清澈细流由高而低,缓级流淌。人在沟道,抬头仰望,恰似一线蓝天。不知当年的李闯王是否知道,就在他深居的这条长长的山沟,竟是一条黄金適地的金略!我想,他并不知晓,倘若知晓,历史也许就要重新来过。
叮呤,叮当……声音从云雾间而来,又在云雾间扩敗,直到整个耳边是奏不完的叮当,叮当声。
瞧,帮来啦!
马帮?干土匪的活?奋人吓得直棬脖子往车窗下缩。
哈哈哈,不会妨事的,只要你不惹他们,就没事。本地的司机说。于是,我们全车人又从车窗里伸出睁子,向外张望。
马帮就在眼前。原来,他们是一支专门驮矿的队伍。浩浩荡荡,有人一数,足足100多匹。
嘀一嘀嘀一,突然,马帮的迎面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这是一队5辆组成的国饩矿山运输车。
嘀嘀一喃一,快让道让道呀!见马帮劳若无人,寸步不让他走在大路中央,汽车司机们火了,纷纷跳下车。
哎,赶马的,还不把马往路边赶一赶看这路,全给你们占了!司机都很年轻,一边擦汗,一边为着腰站在马路中央,想让马帮往边靠。
长长的马帮如同一根不曲的直线,继续沿着路中央向前走去,气喘喘的马鼻直冲到司机的脸面。
妈的,你们听见了没有?再不让,就别怪我的四轮不长眼!小伙子一边抹着马喷出的气沫,一边往后退着。
浩荡的马帮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响着铃铛向前。
司机小伙子气得跳上驾驶室,开响发动机,又使劲按着喇叭。嘀嘀嘀一一阵异常刺耳的喇叭声震荡着整个山谷。马帮前头的几匹骡子一下受惊,长嘶一声,便四蹄掀起,直往头里冲撞而去一匹瘦得屁股象锤子的老马被撞倒在路边的河沟里,折断的前腿血流一地。马帮顿时乱了起来。
几个彪形的赶马把式,三步并作一步池跑到汽车前,象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司机小伙子提了出来。
小子,是想吃马肉咋的?
小伙子不服地:谁让你们不让道?
嘿,瞧他嘴硬的!几个汉子说着,抓住小伙子的头发,然后将他往车门上撞。那小伙子顿时额起青包彝流血。
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新来乍到的,冒犯了各位大财神,真对不起。来来,抽烟!抽烟;后面四辆车的司机见状,赴忙过来掏出阿诗玛解围。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这闯王沟里的马路是汽车让三轮,三轮让马帮呀!一位司机说。
既然知道这闯王沟的老规矩,千嘛还挺着脖子顶劲,不是有意跟咱闹别扭吗!
不行,明知故犯,得好好说道说道!
马帮人多势众,哗啦一下将四辆载满矿石的国营汽车团团围住。
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匹老马么?我赔挨打的司叽小伙子说。
你赔?你赔得起吗?伤马的主人将中指顶到他的鼻尖,怪声怪气道:马虽老些,可老马才识途,这你知道吗?没一万八千的买不下来。再说,眼下是什么时节?釆金的黄金季节,一时顶平常的百时,如今,把咱驮矿石的马摔断了腿咋办?这可又是万儿八百顶不下来的事。再说,老子不餌按时如数交矿,矿上辞了我,这家六口人光糊嘴竑少说千儿八百的。还有……
你们这是明摆着敲竹杠!司机们火了:我们按了几次喇叭,又从车上跳下来让你们靠路边走,可你们偏听不进。这公路是我们国营金矿修的,理当让我们走你们别太霸道了!
谁霸道?老子几百辈子在这儿住着,干嘛,这地是咱的,山是咱的,凭哪一点非得我们让着你们不可!马帮们存心起哄,他们摆出天理与司机们评说。
你们这是瞟理:一位司机不服道。
妈的,他们还嘴硬,走,给他们喂马尿,看还硬嘴不!有人突然冒出个馊主意。好,给他们喂马尿,哈哈……喝奸戏喽!马帮的众人如一群魔鬼顿时狂呼乱舞起来。
司机们一看不对劲,折身想逃,怎奈寡不敌众,一个个被抓获后反拧胳膊,押到几头肥马的屁股边,这时,有人将司机们揪住头发,让险和头冲着马屁股,有人十分熟练地在马的有关部位捅了几下,那马尿顿时如水龙头般地冲在了司机头上……哈哈哈一一哈哈哈一马帮的山民们一片狂笑许。喂,前头的几个别闲着,快把他们汽车上的矿石卸下,好算我们的赔偿费呀!在位精明的山民指挥下,没用半个小时,四辆满载矿石的汽车被抢劫一空。末后,有人用刀子将汽车轮子全部捅破。
叮铃,叮铃一长长的马队载着欢秽语,载着故利品,耀武扬威地折身向一线天缓缓行进,一切自然,合理,仿佛如同自己汗水换来的果实。
名不虚传。野狼谷以其少有的凄怆荒凉,使整个山谷显得阴森可怕。那满坡的乱石杂草,那百里不见坎烟的沟谷,让人感觉随时有可能突然冒出一只恶狼向你扑来……
嗷嗷嗷!一阵沙哑而可怕的叫声从山谷传来。
不好,狼来啦!有人惊叫起来。
別紧张,那是前边金矿工地上的声音,不是狼。陪同者说。
我们将信将疑地披荆斩棘往前走去。果然,只见一片山坡上,好几台红色推土机在逄滏响着,司叽们专注地推着土。前面,三十多个彪形大汉挥舞着木棍,奋力赶着一群直往推土机前蹿的老头、老太们。老人们死活不肯走,大汉们干脆把他们抬起,扛到几十米外的地方。不一会,彼抬走的老人们又疯一般地扑过来,大汉们又抬走。一扑,一抬,……双方相持不下,直累得大汉们汗流浃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人们更是象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又哭又嚎;
小子们,你们坑苦咱了,哎呦,我的腰背呦……丧天良的,午部逼我们,你们又要宰老娘,咱不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打听,原来这些老人都是附近村的,他们被村干部派来专门对付准备在此建立国营金矿的建设者。野狼沟是条會金矿脉沟,国家决定在此建矿。不行,不能让同家来开采这儿的金。野狼沟是咱们的,要开采也得让咱:村內己来开!对,有宝葫芦,先得让咱们享用!患红眼病的村民们情绪激昂地说。但由于国营矿山早先就办了征地手续,并付了山林赔偿费,当地不便直接出面阻拦与干扰,村干部想了个点子:让村上的老爷子、老婆子去,让他们上阵,只要把国营矿山工程往后拖,待农忙一过,全村人一起上山采佥。对,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全村动员,十几名六七十岁的老人组成了义勇军,并与村干部签了合同能拖延工程动工一天,每人发5元工钱。于是,战争就这样开始结一天,来了两男一女3个老人。他们使出唯一可能奏效的办法:往地上一躺,又哭又嚎着不让推土机启动一步。司机无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票。5块不行,起码得多给一点。老人们每人接过一张5元钱票,讨价道,好吧,每人加一块。老人终于满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笑着走了。司机们想的是倘若完不成任务,就得扣全月奖金呀!
第二天,义勇军又上山了,而且多了两个。战术依旧。双方谈判一司机:给钱了,怎么又来了?
老人:那是咋天的。
司机:轻轻地真见鬼。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钱票。
老人:6块不行。村里答应给—天8块了!
司机压住心头之火:得,咱给10块!
老人:这还差不多。
推土机终于又响了。
第三天,村干部将雇佣费提到12元。推土机作业组一核计,道:他们是成心与咱们对着干。妈的,咱们奖金也不―要了。
给,每人15元!
老人们点着崭新的钱票,乐呵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第四天。当老人们得到村干部,给的每人20元高额雇佣金后,满怀再从司机们那儿敲它至少25元的雄心壮志,劲头十足地又一次来到工地。可一到工地,他们就见战况不妙。工地上,一排三十多人组成的人墙拦住了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年轻力壮、膀宽粳粗的小伙子,左臂上还戴着执法护矿队的红袖布。
老将斗不过强兵。于是,义勇军只好败阵而下。
当我们离开野狼谷时,战争尚未平息。也许明天战火更加激烈。当听到老人们说村干部决不会让你们这些吃飪粮的抢了咱金矿的话后,我们一路的同行者这样打赌道。
山兮兮,路漫漫。秦岭的每一条山与路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容貌。葙人说,它是上帝赋予的一个藏龙卧虎之地。项羽、李自成……这些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伟人,不都来自这秦岭的母怀吗?由母亲乳汁哺育的辈出英才是将会受到千古众生的赞颂与值得骄傲的。然而,在今天的秦岭大地上,我们看到的是另一些与此截然相反的众生们。他们与项羽、李自成同喝一江水,同住一山岗,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令秦岭在内的大地母亲痛心与怒斥——
传说左家庄是李自成养母生他的地方。女人们凡在这儿生下儿子,个个都是虎一般强惮的汉子。某左氏的婆娘为他生了个儿子。果真,个个龙胸虎背,走在山坡就能使大山发出隆隆回声。可是,这儿太穷,哥5个除到山上扛那无边无尽的石头外,再没有能让他们使力气的活可干。5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竟养活不了一个老娘与老爹,自然谈不上找媳妇寻女人睡觉了。
这一年,老三从后山打柴回来,告诉哥弟儿个,说:那后山听说有个金矿,国家开着呢。如今,外县、外省的来了好多好多人都到矿上去抢……
妈的,咱们也去,咱哥5个,不比他妈的别人差。好,干一年,还不搞它个十两百两金子的,那时候,咱们再盖房子,娶媳妇,不信小駔们再不进咱被窝!
哥几个一核计,决定也去后山闯一闯。初次出征,凯旋而归,一次他们就用骡子驮回了两吨矿石。廉价出售,得了800元。兄弟几个美美地狂欢狂餐了一顿。剩下600元,交给了苦了一辈子的老爹老娘。
我说兄弟们,光靠咱5个人,偷上那么十趟八趟的,也成不了大户。我想咱们能不能想点新招。老大大虎啃着一只鸡腿对四兄弟说:老毛头不是说组织起来才有力量么,咱们也来组织个矿石运输队,你们着好不好?
那当然好,只是哪儿来人呀?兄弟们说。
人有的是。昨天你们回来时,没注意咱这一带山沟山洼甩到处是外地来采金的流民吗?把他们组织起来为咱们服务,这不就成了。咱哥几个也不用自个儿上山下山出臭苦力了!大虎得意地笑道。
好是好,可足人家谁惩总干呢?兄弟几个仍有疑虑。这好办!大虎把鸡骨头往地上一扔,说:咱5兄弟就择5只虎,谁耍不听咱的,哼,老子就打断他的腿,赶他们出山去!再说,我们也不是让他们自干,好说了,拉100斤矿石,给5元。有奖有罚,准行!
大哥的主怠好!咱今晚就开始干!
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一一五条虎为防一手,他们随身带了鞭子、铁棒,甚至菜刀,作为专政武器,谁耍不千,就给他来硬的。
秦岭的夜,静悄悄,除了犬吠外,似乎一切都沉睡在炎梦之屮。一个11坳间,支着几个马架式萆棚,这焙到此采金的外地人的栖身之地。疲乏了一天的外地人此时正呼呼睡禮哩!突然,一阵吆喝声,震醒了山坳……
起来起来,帮我们背矿去!
吵什么,老子起早摸黑干了一天,哪有力气再去背矿?一个汉子揉着惶忪的眼皮,头也没抬地在被窝里嘀咕了,又不让你们白干,背一垮给5块钱!
见鬼!5块钱,就是50块钱也不干!少在这里嚷嚷,找别人吧!另一个汉子生气地从被莴里直起身来。
啪啪!鞭子落在了汉子背上,顿时,发出猪嚎一般的尖叫。
妈的,看你们去不去。咱左老爷的钢鞭是不吃素的!
声音未落,叭叭,又听一阵鞭声。
马架式草棚里躺着的人一骨碌从地铺上爬了起来。左家五虎一他们早有所闻,这里的外地人谁敢不从。再说,他们还要在白天为自己的发财梦拣一把呢!得,走一趟吧!
就这样,左家5只坐地虎用雇和威逼的手段,组织了一支三十多人的偷矿队伍,每天夜晚,如同一支夜运斤人,横行在国呰金矿与秦岭山谷间……
一个夜晚,隐藏在草丛中的偷矿队听到国营金矿009号采场的爆破声连连响起,便在大虎的一声号令下,如同飞虎下山,一下扑到工地上的运矿车上。二虎、三虎亮出寒光闪闪的匕苜逼住开车的工人,四虎、五虎搬来石头垫住运矿车轮,余人张开备带的麻袋、竹筐,跳上矿车,三下两下,将矿石一抢而空。
住手!不许偷矿!两名护矿队员闻讯赶到。
顿时,双方棍棒飞舞,刀鞭相击。护矿队员寡不敌众,被五虎生擒活拿。
小虎一四虎、五虎押着偷矿队伍凯旋而归。
老虎~三虎、二虎、大虎就地夜审护矿队员。
以后还管不管咱的事了?
只要你们动手破坏矿山,我们就管!护矿队员异口同。妈的,嘴还挺硬么!大虎拔出匕首,伸到一名护矿队员的嘴边:有种的舔一下老子的刀尖!
护矿队员怒目而视,大义凜然地伸出舌头……大虎见状,先足一惊,随即将刀一抡,啊一护矿队员的半片舌头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二虎、三虎则搬来几块尖利的山石,让另一个护矿队员脱下裤子,赤膝跪上。
不跪!护矿队员奋力反抗。
叭!二虎朝对方的腿窝窝猛抽钢鞭。喔一护矿队员倏然倒下。
末后,三兄弟将这两名遍体鳞伤矽护矿队员的衣服全部扒光,綁上手脚,扔进山沟,然后扬长而去……
又一个乌云密布的深夜。
突然,一队人马弓着腰,悄然无声地隐藏在闯王殿的遗址饵丛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原来,这夜五虎的偷矿队出师不利,几个雇工被护矿队生擒。他们刚刚得到消息,说护矿队要将这些俘虏押往当地公安局。闯王殿是必经之路。
五虎商定:半路截击。
夜风轻轻地拍吻着群山众峦。战斗了一夭的护矿队员这时分外高兴地押着十几名俘虏正从矿上朝这边走来。他们哪里料到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场血腥的伏击战。
冲啊!
杀啊!
闯王殿四周,突然杀声震天。5名押解的护矿队员见一群举力舞棍的歹徒向他们冲来,赶忙将俘虏拉向一边的小路。
冲啊!
杀哬!
小路上,一群更疯狂的歹徒冲杀过来。
好一场血战。5名护矿队员一个个被打得血糊遍体,其中一位稍轻一点的突然从地上跃起,抱住大虎,对准肩膀就是一口。大虎大叫一声,抬手往后就是一匕首。那护矿队员顿时肚破腹裂,白乎乎的肠子与粘乎乎的血一齐流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们胜利啦!胜利啦!
五虎在呼啸,魔鬼在狂笑。秦岭的山谷则在颤抖,哭泣。
唐福,五十开外,一副武大郎之相。儿子唐宗民,是父亲年龄的一半。父子俩以前都是本分的种田农民。家里没有女人,除了小屋边的那座小桥外,没有别的世界。
突然有一天,父子俩发现从他们的小桥上进进出出许多人。一打听,原来是采金的,一夭能赚千儿八百的。
儿子说:爹,咱也去!
唐福一听,绷起脸:不行!说得斩钉截铁。
咋不行?你瞅他们进山时光光的身子,出山时,大把大把的钞票用麻袋装哩!儿子不解地问。
不行就是不行!唐福脸绷得更紧,心想:你懂个啥,进山挖矿多危险,说示定嘟一天大石头垮下来把你压死了,咱断了后根,将来谁为我送终,谁为咱唐家传宗接代?
儿子没能去,成天在家唉声叹气。
一天,父亲诡秘地对儿子说:阿宗,你估约每天从咱小桥上出山的人、马、车有多少?
儿子没有好气地:多少?都给别人把金窟窿抢光了!少说每天也有三五百人进出!
好!父亲髙兴地拍起大腿那双浑浊的小眼珠象是第一次露出光芒。
还好?好个屁!儿子蹲在地上瞅着父亲心头直骂。
来,阿宗,从明天开始,你就穿上这件衣服在家呆着6我呢,戴着这个袖套守小桥。
儿子见老子拿过一套公安督服和一个红袖套,眼珠瞪得溜圆,不知老头搞的什么名堂。
父亲那张布满鱼纹的老脸今天象开了花:你想过没有,咱小桥上每天出山的人马车少则三四百,多则五六百,他们进山发了大财,可走的是咱家的小桥呀!总不能白让他们占便宜呀!
你是说,咱在小桥上设卡,收过桥费没等老子说完,儿子突然拍滕站起:哈哈哈,好主意,阿爹,这个主怠太好啦!
老子望着开窍的儿子,打心服里高兴。
阿爹,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公安人员,去守桥收费?儿子问。
你说对了一半8可是你不用去守桥,这个活由我干。你就坐在家里。老子说。
这是为什么?
你想,咱这小桥上过去没有设卡,如今一设卡,那些过路人不要怀疑吗?要是你穿着聱服上去,人家一问咱就没有退路了。而我去守卡,人家要是问我,我就让他进屋,指着你对他们说:不信,你们问这公安局的同志!那时,你就装出正儿八经的样,回答:是这样,上面有规定,进山必须交费,杏则重罚那些家伙呀,就是怕公安局的人!
哈哈哈,阿爹,真有你的!儿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对父亲的点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忽儿,他问:假如时间长了,上面来人咋办?
放心,你阿舅不是在县上公安局当科长吗?这套警服还是他借的呢!
原来是这样!儿子全然明白,心头象吃了定心丸。
第一天上岗,果然象唐福预料的那样,但一切顺顺当3地蒙过了。这天,出山的人、马、车总共375个主,共,入1085块,外加6条红塔山,云烟和4瓶白沙液没有钱,烟酒也行!老头儿说。
一天、两天十天、半月,头一个月下来,父子俩到底赚了多少钱,简直快数不清了。一点,整整36754元。当然不包括大批烟酒等物。
这夜,父子俩乐得一夜未合眼。
父亲说:阿宗,你年纪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儿子不好意思地:……哪儿去找呀?
嗨,有钱还不容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没瞅见每天从咱小桥上来来去去的姑娘、妹子一串一串的。听人说,她们都是外县、外省来的,不都是奔钱来的?咱有钱,还愁没人嫁进来?父亲坚信不移。
果然,没出半个月,唐福花了3000元托人从盲流的采金女工中给儿子找了个23岁的媳妇。这媳妇是四川来的妹子,长得标致,手脚也勤快,儿子乐得直朝父亲磙头感恩。
看着儿子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过日子,唐福脸±鱔着笑容,心里却另一番滋味。这位阳性未泯的男性山民,与儿子过惯了光棍生活9打老婆二十多年前去世后,唐福心汴在儿子身上,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早已忘光了。如今家里多了个女人,眼皮底下不是女人咯咯咯的笑声,就最女人那白嫌的庞肤、丰满晃荡的胸脯、充满弹性的大腿……开始,唐福为了压抑这种邪念,尽量躲避儿媳妇,甚至连吃饭也不尊一起吃。可他越躲,这种邪念就越烧身,弄得他夜不入睡白天在小桥上也常常想得出神……他害怕,甚至诅咒自己!
又一天晚上,唐福下卡后,独自躲在自己的那间小屋里暍着闷酒,这时,小门吱吱地开了。原来,儿媳妇端来一盆香喷喷的新鲜红烧鱼。
爹,俺给您做了条鱼,您尝尝可口不?儿媳妇甜甜地走过来,对公公说。她挨得他如此近,端碗的那只白胖细嫩的手臂甚至碰在了他的身上。唐福不知咋的,就象触电似的哆嗦起来,那端酒的手晃个不停,脸色也极为难看。
爹,你不舒服啊?儿媳妇急了,赶忙过来双手扶住公公。她的双,搂着他,那个令人销魂着迷的丰满的胸脯就贴在了他的脸颊边。唐福看着、闻着身边的这个女人,简直要昏过去了。
没……没事,我……他说话也已不利索,嘴唇跟翁打抖。
爹,要不俺让宗民赶紧回来送你到医院看看?儿媳妇又着急又关切地说。
公公一听这话,突然声音变锔地问:什么,阿宗他到哪儿去了?
到乡里去买点东西,早晨就走了。临走时还跟你打招呼呢,你都忘了?
到乡里?噢,好象早起来时给我打过招呼。乡里,乡里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两天府!这么说,今晚他是不来了?唐福想到这里,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嘟咕嘟地直往嘴里倒。
哎呀,爹,你别喝了,千万别伤了身子。儿媳妇伸手要夺公公的杯子。
唐福把杯子一放,乘势将儿媳妇抱住,然后转过身子,两人一起倒在了旁边的那张木床上……
爹,你……你不能这样,不能……儿媳妇见状,惊恐地边挣扎,边说着。
虽说唐福五十开外,可毕竞是男人。他把儿媳妇死死地制服在自己的身子底子,在她的身上乱摸乱啃,并且不停地说:没事,宝贝儿,差我出钱买来的,……咱有的是钱,有的是钱……你瞅,就在这床铺底下,全是钱呀!足够你享受一辈子的……你瞅,瞅呀……
他腾出一只手,翻开棉被,顺手一把又一把地抓过10元一张、100元一张的钱票,那钱票简直象雪花似的在儿媳妇眼前撒落,飘舞……
不知什么时候,唐福发现身子下的儿媳妇再也不拧他咬他了,而是两眼笑眯眯地盯着他盯着钱票,那双白撇的手自个儿在解着系在一对象山一样髙的乳房上的布条、宝贝儿,我的宝贝儿……唐搞见状,突然全身的血管爆炸,顿时如猛虎下山……
屋外,是漆黑得偶尔听得几声犬吠的山夜。
妈的,老混蛋,看我不宰了你!一天,儿子终于发现了夜幕下的这出续剧,提着刀,非要斩了老子不可。如果不是自己媳妇的斥骂丧天良的公公和掏心肠的自悔,血气方刚的他肯定饶不了那条考命。
挨了几棍子的唐福心头的气可不小,妈的,这小子,你是我老子生的,媳妇也是我出钱给你买的,就不该给我享用享用?小妞归还给你,我重新买一个回来归我自己!妈的,老子有的是钱,找个比你媳妇更年轻更标致的妞儿做你后妈!唐福窝了一肚子火,心里打定这个主意。
仅仅事隔三天,唐福得意洋洋地领回一个18岁的河南信阳姑娘。据说这姑娘是因家贫才到秦岭来采金挣钱。唐福花了两万块钱一万块给姑娘家寄了去,一万块给了中间媒人便暇顺当当连同结婚证明书一起带回了家,并且大办了一顿喜酒。
老翁少妇,好不热闹了一番。
儿子气得嘴都要歪了,可也没法子。老头有钱,有钱档不住他想干的一切。
可作为女人的儿媳妇看了心里象装满了醋。不说那新来的小妞占了老混蛋的被窝,可气的是竞然比自己还小5岁就当起自己的婆婆来。这还不猝,儿媳妇想,本可以待老汉蛋死了后,那一床铺的钱就可以归我们了,如今,这个小婆婆一来,不等亍钱财一空吗?不行,不能这么便宜老混蛋和他的小老婆。
儿媳妇在自己的男人苒边吹起了枕头风。男人一听,是个好主意。
这一天,老子照常戴着红袖套上桥收进山出山采民的过桥费,儿子依旧穿着警服在家执政。
不一会儿,忽听屋外有人吵嚷起来:
不行,你这个老头也太黑了,凭什么收我们30元的过路费!
就是,这山路又不是你们的,谁都可以走!
原来,是一帮外地的采民赶着马车正准备出山呢!
少罗嗦,上面规定的,不交也得交这是唐福的声音。
我看你这个老头是敲竹杠的,谁批准你在此设卡的?
谁?当然是公安局!老头口气很硬!
我们不信!
不信?那就跟我来唐福神气活现地将几个外地采民领到自己的家里,指着穿蒈服的儿子对外乡人说:这是公安局的同志,你们问他!
问什么?你是谁?你苻什么权力私设关卡?不想,穿普服的儿子一反往常,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反问唐福!
好哬,你这个老家伙,竞然冒充执法人员在这儿敲竹杠,拖出去打呀!
打,打死他!
唐福象只过街老鼠被众人拖到小桥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进山出山人早已恨透了这个截竹杠的老头,一听老头是个冒牌货,便一哄而上,有的拳打,有的脚踢,有的举着木棍、铁榉打,直到唐福奄奄一息才住手。
小崽子!我白养了你呀!小崽子,我到地狱后也饶不了你呀!唐福躺在床上,成天诅咒着自己的儿子。不几口,便头一歪,见了阎王。
老子的尸骨未寒,儿子便起了歹心:咱是他的儿子,如今财产反被才入门3个月的小妮子把住了。不行,说什么也得归我。一天,唐宗民正面与如花如月、比自己还小七八岁的后妈交涉起来。
后妈坐在床上,只是呜呜哭而不答话。这反让唐宗民为难了:好可怜的一个妹子,瞧那标致的脸,丰满的身材,竞然让不要脸的老混蛋占有了1唐宗民顿时心头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妈的,老混蛋找这小媳妇是为了气我的呀!他不但糟踏了我的媳妇,而且又糟踏这么年轻漂亮的妹子。五十多岁了,他还这样做,我才二十几岁,又是他的儿子,既然他能占我媳妇的便宜,为什么我就不能把他的小媳妇拿到手?我要报复!报复!
唐宗民想到这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参就抱住后妈往床上扔……
宗……宗民,你不能这样!
什么不能!再嗥,我宰了你!
一阵严厉的痛斥之后,除了呜呜的哭泣声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天伦早已颠倒,人性早己丧失,留在深山的是一片野蛮与愚昧的肉搏呵,象唐福这样的父子,在秦岭矿区,何止一双!
一个土改时期入党的老支书,一个家里挂着20张劳糢、先进奖状的老党员。李炳,乡上、区上、县上响当当的老先进,同时,也是秦岭金矿的一大恶霸、恶棍。
劳模与恶霸之间是无论如何也不餌划等号的,可李炳那双定瘦削的肩膀却十分和谐地把它们平衡在肩头。
1987年,金矿公安局根据国家矿山管理法规定,决定将组织策划霸占国营矿山的要犯李炳逮捕归案,三辆警车的瞀笛声给小秦岭山湾敲起了并不小的振荡声,然而,就在瞀车开到金子滩大队部时,正见五辆披红戴绿的轿车中走出当地的几位县长、乡长大人,他们在一片锣鼓的欢呼声中,前呼后拥地将红光满面的李炳从一排崭新的农家楼舍里接出来,并亲自为他在胸前戴上大红花,然后如同迎接重要人物似的将李炳扶上轿牟。轿车呼地屁股冒着青烟,飞速地消失在远去的柏油马路上。
妈的;下次要是再让我碰上他,绝饶不了这个老賊!一位年轻的公安人员念忿地说。
得啦,也许我们根本就逮不住他!公安科马科长摇摇头,坦率地对部下说。
不,这不仅仅是也许,而且是完全可雜的。马科长在金矿工作5年,他太了解这里的地方情况了。
他们的金矿是小秦岭金矿区的重点国营矿,国家光在勘査、初建阶就花费了3000万元基建费。1983年前,金矿每年向国家上交15000两以上的黄金产值。然而,打1983年开始,金矿的生产急剧下降,从10000两降到13000两、11000两,1988年竟降到了5600两,仅是1983年以前的1/3的生产水平。那2/3的黄金到哪里去了?
听,在县劳模代表大会上,李炳正在向全县几十万百姓介绍着自己的光荣业绩:
打1983年起,我们解放思想,广开门路,充分利用本池矿山优势,在自身劳力不足的情况下,大量组织外县、外省的民工,先后建起了30多个小金矿。如今,我们真正走上了富裕道路,大队的人均收入由过去的135元,猛增到了1988年的680元,翻了两番又半……
哗一县长、县委书记带头鼓掌。于是,李炳又一次获得了一朵省劳模的光荣花。
一朵红花,区区3角钱,但当了几十年共产党干部的李焫对它却十分珍惜,当儿子、老伴讥笑他如今是什么年头了,还要这幼儿园小孩拿的玩艺干什么时,李炳大声斥道:你们僅个屁,没有这3毛钱的玩艺,就没有我李家高出别人一头的三上三下的大楼!有这3毛钱的玩艺,就能保住我李炳30万的存款!这,你们懂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外表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李炳,确实有着一套深奥的人生哲学思想。他按着自己的经验,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甩金子镀烙的年月。这经验是法律,是钢枪一类的武器所不能摧毁的法宝。不信?嘿,国营金矿的公安人员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带着手铐、脚镣来逮他,而每次总空,而归呢?
法力的奥妙与神力就在这里!
李炳的笫一次开窍是在1983年。村里太穷,年轻的欠子几乎都卷着铺盖到郑州、开封发洋财去了,剩下的不是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就是七老八十,或是呀呀学语的崽子。唉,这村咋富起来呀?正在李炳犯难时,一位远房表弟来封这凡,瞅着整日眉垂苦脸的李炳,递过一支万宝路,说:表哿,俗话说,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我看你们这儿要想窗起来,用不着一年时间。
得了,俺在这儿当了几十年干部,土改,大跃进,学大寨,啥招没试过,老天爷不睁眼呀!唉,俺这山村,是份永远淨不了啦!
李炳叭哒叭哒吸着烟卷,直摇头。
要我看,不是老天爷没睁眼,而是你这大支书没长眼!老哥您别瞪眼,你听我把话说完。表弟又递过一支烟,逍:我问你,你们大队部的后山是什么地方?
金矿。
对呀!金矿,自古道,世上最值钱的东西是金子可你们却守在金矿不享福,还说穷、穷,这哪一点也说不过去呀!
你说得轻巧,金矿是国家的,又不是俺们庄稼人的!瞧你说的,国家是谁?还不是咱老百姓!俗话说,细水才能汇成江河,咱百姓富了,国家才能强大。再说,这金矿足长在你们这块地盘上的,又不是国家从什么地方搬来的。这固家可以开采,凭什么本地老百姓就不能开采到头,你们村上富了,上面还得表扬你响应党的号召得力呢!没错,干吧!这一番颠三倒四的瞎理,竟使斗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支书脑子顿时开了窍,是啊,上面一直在喊要解放思想,发挥本地优势,俺就为什么没想到让大伙去采金呢?他把自己的主意跟大队干部一说,众干部说:就等你支书一句话了,俺早耔着別人将那黄灿灿的金子挖去就象挖了自己的心肝一样!
好,说千就干。
笫一支农采队伍是春里开始的。李炳亲0挑了30名壮劳力上山,并且配备了10辆马车作运输。开采工程很简单,这边杷矿石运下山,李炳的那位表弟便把金矿石收购过去。每吨400元,交易公平,双方都省力又赚钱。而且最令李炳意想不到的是,国营矿山连找碴都没找。也难怪,金矿太大了,儿十个农民挖那么一个小山头,不就等于水牛身上拔几根毛吗?笫一年,李炳尝到了甜头。
第二年,他组织了3支采金人马,同时向矿山纵深推进,表弟告诉他,那儿的矿石品位高,他愿出600元一吨。干!李炳等人在靠近国营金矿主千矿道200米处一下开了3个矿井。
网营金矿终于出场干涉,并限令李炳必须将人马撤出凭什么撤?矿山是咱们大队的地盘,你们国家能采,咱本地的集体就不能釆?李炳根本就不听劝阻。
无奈,国营金矿派出公安干警,拘留了17名继续强行采金的农民,并封死了3个矿井。这下可捅翻了蜂窝!
李炳破口大骂:操他娘的,我就不信吃泥土的斗不过吃兑粮的。他把民兵营长叫来,命令道:今天下午4点,你派几个人将矿上经过咱这儿的学生车扣住,咱用他们的娃娃换我们的民工!
李资张祥、狗宝蛋,你们几个人领着村东头的人把那条给金矿供水的小河堵住,不让流入矿区一滴!李抦吩咐究后,又对几名千部说:走,咱们上大队部打麻将,等着那些吃皇粮的人来给我们送鱼送肉吧!
有这般好事?
果然,第二天一早,矿上开来一大一小两辆车,大车上满满装着鱼肉一类东西,小车上是1945年参加革命的老矿长。轻:易不出门的老矿长一出车门就满脸笑容地走进大队部。
老支书呀,咱工人与农民兄弟是一家为哪,可千万别误会呀!
哎哟老矿长,贵客贵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什么?误会?哈哈哈,哪能呢?哪能呢?李炳一副流氓腔,那热情的样儿象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
老支书呀,你千万别定矿上的那些娃娃给扣了。咋晚我那家门坎简直快要被踏破了,电话铃直响了一夜。急呀,如今职工们都是独生子女,丢了娃儿就象丢了命似的!还有,那条溪河水,您是知道的,这是咱矿上唯一能用得上的生产用水源,断一天矿上就得损失30万元呀老支书呀,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求求你啦1一位15级干部竟然向25级的芝麻官拱手求起情来。
李炳高高地坐在一张木凳上,翘着一只二郎腿,不紧不慢地问矿长:那一那我们被关的那些民工……
全放!矿长明确回答。
那一我们还能否开几个小矿呀?李炳拉腔拉调。这个……老矿长作难了。
咳,都有难处呀1李炳似乎颇有同感道:就说那条小溪河吧,它虽不大,可也是咱大队千名社员的命根子呀,如今又快到夏季,浇地灌田没了它可不行呀大伙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不是,他们要吃饱饭,咱们也不能饿断肚肠呀!大队干部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说给老矿长听的。老矿长明知这些人有意作梗讲价钱,无奈,为了全矿生产任务,他只好违心地答应对方在国营矿区开采几个小矿井,作为补偿农民兄弟的损失!
李炳胜利了。
这一年,全大队上山采矿人数陆续发展到近千人,获利百方元。年底,县里给李炳发了一个特大的劳模奖状,并犮奖金1000元。李炳对千把元奖金根本没放在眼単。但那个奖状他格外珍惜,挂在家中的正堂。
李炳一面有了尚方宝剑的支持,一面掌握着包围国!矿山的主动权,于是,打1985年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将那双贪婪的黑手不断伸向矿山。后来,本地的人力不够了,他就到外地招兵买马。再后来,大批外地采民涌进矿山后,他便起了太上皇,谁要想在他的地盘开矿,就必须向他交纳管理费,或者四六分成。国营矿山想管这些游七队,也得找这位太上皇商议。李炳正是两边得利,独在鳌头。
黑色的交易与红色的奖励,从此使这小小的支书成了主宰!地矿山的一大霸王!他获得了物质与精神的双富有。
啊,巍蛾的秦岭,中国的金三角,你蕴藏着上帝陚予的宝藏,又因为宝藏的存在而滋生了无数象李炳、唐福、左氏五虎这样的毒瘤、野刺,他们象蚕,疯狂地吞没着矿山的每一张桑叶;他们吸血虫,将本是体态丰腴、健壮懔悍的矿山吸得象干瘪的老婆,没有了往日的丰韵,没有了旺盛的生……
有关方面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些数据,被称之为秦岭矿区三大金柱的文峪、秦岭、东闯三矿区,近年由于民采而造成的经济损失分别是:
文峪金矿:1981-1988年间,共被哄抢和偷窃矿石91万吨。
秦岭金矿:矿区有个体或集体矿105个,平均每年被哄抢偷窃矿石21万吨。八年间,计168万吨。
东闯金矿:仅2054—个坑口,1987年的4个月中,被个体破坏矿石损失622500余元。八年间被采被抢矿石80余万吨6三个金矿共计损失339万吨矿石!这个数字说明了什么?让我们按照通常的计算方法算一笔帐吧:
金矿石中一般含金品位20,而金矿石中除了金以外,还有比金更丰富的铅和铜的含量,分别为每吨含品位34与29。目前,国家收购黄金、铅、铜的价格分别是1200元/两,1350元/吨,4520元/吨。
339万吨矿石的经济价值共为10亿余元人民币!这就是说,八年间,仅仅上述三个矿就有10亿元人民币流入私人腰包。10亿,等于10元一张的人民币能绕地球一圈那么多的钱被人白白抢走!
文学忌讳数据,而数据有时是最好的文学!
人们多读读这样的数据,或许比啃几卷托尔斯泰的复活更容易获得灵魂的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