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进攻战开始前几天,克雷莫夫来到第六十四集团军地下指挥所。军委委员阿勃拉莫夫的副官此时正坐在写字台后面就着馅饼喝鸡汤。
副官放下汤匙,叹了口气。从他叹气的神情可以看出鸡汤的无比鲜美。克雷莫夫两眼有些湿润,他突然感到饥饿难耐,极想吃一口白菜馅饼。
副官报告他的到来之后,隔板后面安静下来,然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这声音克雷莫夫早已熟悉了,可这回说话声很低,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副官从隔壁走出来,说道:
“军委委员不能接见您。”
克雷莫夫不禁吃惊道:
“我并没有请求接见。是阿勃拉莫夫同志要召见我。”
副官瞅着鸡汤,没有答话。
“这么说召见取消了?我一点也不明白。”克雷莫夫说。
克雷莫夫走出地下指挥所,沿着壕沟向伏尔加河岸边走去,集团军报社编辑部设在那里。
他心烦意乱地走着,聆听着库泊罗河谷那边传来的杂乱无章且懒洋洋的炮声,这次莫名其妙的召见以及由他人的馅饼勾起的压抑不住的饥饿使他颇为烦恼。
一位头戴船形帽、身穿军大衣的姑娘向作战处那边走去。克雷莫夫打量她一眼,心想:“这姑娘真漂亮。”
想到这里,一种习惯的忧伤使他的心缩紧了,他想到了叶尼娅。于是他马上又习惯地呵斥自己:“忘掉她,别想她!”这时他记起那次在镇子里宿营,记起那个年轻的哥萨克女人。
后来他想到斯皮里多诺夫:“是个好人,不过,他自然也不是斯宾诺莎。”
这些思绪连同懒洋洋的炮声、对阿勃拉莫夫的抱怨以及秋日的天空,后来常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肯逝去。
一个军大衣上佩戴着草绿色大尉军衔的司令部参谋叫住了他。自他离开地下指挥所,此人就一直跟着他。
克雷莫夫困惑莫解地望了他一眼。
“来,来,请到这里来。”大尉用手指着一座木屋的房门,低声说。
克雷莫夫没有理会门口的哨兵,径直向屋里走去。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室内摆着一张办公桌,板壁上用图钉钉着一张斯大林像。
克雷莫夫等候大尉同他说话,也许大尉会这样对他说:“请原谅,您能否把我们的报告转交给左岸的托谢耶夫同志?”
然而大尉却没有这样说。
他说:
“交出武器和个人证件。”
克雷莫夫不知所措,慌乱地说了一句已不具有任何意义的话:
“您为什么这样对我?您先向我出示您自己的证件,然后再向我提这样的要求。”
后来,当他看出此事虽然荒谬绝伦却又毋庸置疑时,他说出了在他之前遇到类似情况时成千上万的人说过的话:
“这太荒唐了,我的确一点也不明白,这是误会。”然而这已经不是一个自由人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