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值日员开始把囚犯们唤醒。一片漆黑,被残酷无情的灯光照亮,这光亮也照着监狱、铁路枢纽站和城市各医院的急诊室。
几千人吐着唾沫,咳嗽着,束紧棉裤,往腿上缠上包脚布,在腰上、肚子上、脖子上抓挠着。
当从木板床二层铺上放下的腿碰到正在底下穿衣服人的头时,他们并不破口大骂,只是默然把头挪开,用手把碰着自己的脚推开。
当许多人夜间被叫醒时,在那包脚布的闪动中,在那背部、头部的扭动和马合烟烟雾的氤绕中,在那炽热明亮的灯光中,存在着一种极为不正常的现象:几百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凝结在严寒的寂静中,而劳改营却塞满了人群,充满着躁动、烟气和灯光。
整个前半夜一直下着雪,雪堆堵住了棚屋的门,封住了通往矿井的路……
矿井上的强音雾笛慢悠悠地呼号着,不知原始森林中什么地方的狼群随着那嘹亮凄惨的声音,也低声嗥叫起来。劳改营的旷野上警犬嘶哑着嗓子狂吠,拖拉机清扫着通往矿区楼房的道路,传来它的轰鸣声和卫兵们的互相呼应声……
被探照灯光照得雪亮的干雪发出柔和的闪光。劳改营宽阔的操场上,伴着警犬连续不断的吠叫,开始了点名。卫兵们恼怒的声音颤抖着,像得了感冒……庞大的人流开始潮水般朝矿井的井架方向涌去,皮鞋和毡靴吱吱地响个不停。担任警卫的塔楼睁大自己的独眼,使劲地盯着。
远处和近处的雾笛一直呼号着,犹如一支北方的混合乐队。它奏响在严寒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大地上空,科米自治共和国上空,马加丹上空,苏维埃港上空,科雷马河地区的雪地上空,楚科奇冻土带上空,摩尔曼斯克北部和北哈萨克的劳改营上空……
采挖索里卡姆斯克的钾盐、里杰尔和巴尔喀什的铜、科雷马的镍和铅、库兹涅茨克和萨哈林的煤的人们,建设穿越北冰洋岸边永久冻土带铁路和科雷马无接缝线路的人们,砍伐西伯利亚和北乌拉尔、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地区木材的人们,在雾笛的呼号声和铁轨声中行进着。
在这大雪纷飞天还未亮的时刻,原始森林中劳改营居民点和北部边远地区建设总局劳改营大村社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