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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熬了两三天……啊!不平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坐汽车和火车过来的……不断地往这边涌!从斯特拉斯堡,从北方……从东边和一些波罗的海国家……不只是为了贝当!……为了去瑞士……但他们确实留在了这里,他们尽可能地安营扎寨……他们挤在门口,挤满了过道……什么人都有……粗鲁的男人,庸俗的女人,还有孩子……再加上溃散的士兵,各个兵种的都有……你们可想而知科尔佩绍会不会招募新兵!……从一条人行道到另外一条!……他不停地招募!他向他们允诺一切,让他们签字,给他们分发袖章!……他又招到一个水兵!……上哪艘军舰?进哪个舰队?很快就会知道!……但天上要热闹一些!……蚊式轰炸机和“劫掠者”在急速飞过来、往下俯冲然后再拉高飞走!……想把我们碾碎的话,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一颗小小的炸弹足矣!……不!他们好像只是拍拍照……“让英国皇家空军从正面、侧面和背面给你们拍摄!”他们一点也不用担心……天空中没有一架德国佬的飞机……地面上也没有……一直都没有!……一直啥也没有!……连起码的消极抵抗都没见……德国佬的鸡巴毛国防!戈林的牛皮倒是吹得很响!……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让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所有的人!……我跟你们说过……又熬了两三天……三个晚上……该死的让人心惊肉跳、震荡不已的夜晚!全是螺旋桨的涡流!飞过去了,又飞回来!……“空中堡垒”机群倾巢出动……足以把一直到乌尔姆的整个德国国土化为齑粉……它们轻轻掠过……让一面屋顶飞起来……两面屋顶……仅此而已!瓦片!我猜想,我们不值一颗炸弹……

有人来访……咚!咚!……是马利翁!……他过来看我们……我跟他说天上太闹腾了……他想着我们,给我们送来了小面包,还给贝贝儿拿了一些杂碎……我们拿时下的局面开玩笑,所有的一切全都变得很白痴!而我们也只能这样傻傻地等着!等什么呢?……城堡里都在搞什么名堂呢?我问他……他向我透露一些消息……布里农再也不想见任何人……加保尔德也是……罗夏也是……现在他们开始摆谱……一年前他们可不是这样……在这里就像在别的地方一样,“摆谱”总是姗姗来迟!就像“对未来的构想”……总是过于姗姗来迟!……我们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说到英国,我也许应该搬出我的贝利兹)……我们谈到了部长们的会餐……布里都把所有的人的那一份都吃掉,其他人好像都不吃了,或几乎不吃了,只有内罗例外,他的胃口更好了……非常好!……内罗,属于扬诺维奇那类人,跟赖伐尔寸步不离……他好像在做什么“生意”……有人说闲话……但马利翁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早料到了……不!……我没料到……毕歇隆死了……他在上边,在霍亨林青,在格布哈特那里死的……在手术期间……好吧!……没什么好说的!……是他自己要去的……他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等到“回去以后”再说……太好了!……还没有宣布他的死讯……晚些时候再宣布……这是命令……“不要得罪德国人”……好吧!……

“我的老兄,您好像有氰化物,是吗?”

赖伐尔跟他说过了……显而易见!……毕歇隆在临走之前可能也跟他透露过?……这不是什么罪行……但是现在他们个个都来找我讨要!……我只剩下两瓶了……他妈的!

这时,他建议我们别待在房间里,而是去楼下的那间糕点铺,他想给我介绍一个人……好吧!我不是很喜欢那间糕点铺,但我不能拒绝马利翁……我们下楼,我,莉莉和贝贝儿……说实在话……做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成分!……我们早就料到了,我们所在的整个地域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燃烧!液态磷或者子母弹!……那就什么也留不下来了!……彻底毁灭!……克兰丁斯特糕点店,就在楼下附近……这家糕点店是那个女医生的妹妹开的,也就是那个什么都拒绝我的医生……但这个做妹妹的却不拒绝,这个糕点师妹妹,可是她供应的都是啥玩意儿呀!……都是可怕的代用品!……小烘炉烤出来的、能把牙齿磕掉的东西……椰果和烤木薯……那种甜点拿去喂鳄鱼还差不多!喝的呢,只有咖啡代用品,捣碎的羽扇豆……甚至有可能是焙炒菊苣根!反正……反正……我们去她那里不是去吃糕点,我们只是去那里坐坐……不是很舒适……但毕竟……里面人可多啦!……当所有的人一遍遍地看完人民党党部两扇橱窗前的垂死者,看完城堡……一遍遍地看完升旗,旗杆,保安队……他们就只能去克兰丁斯特那里了……十个、十五个人一起倒在一张黄色的独脚小圆桌边……瘫成一堆,互相交错,像花环似的围着糕点……马利翁为什么要带我们去那里?……在我们那间破屋也挺好的呀……我一点也不喜欢克兰丁斯特的这间糕点店……我看到有那么多人……马利翁不是那种搞鬼搞怪的人,他一定有合适的理由……他在楼梯间跟我解释了原因……他想让我见见雷斯蒂夫……奥拉斯·雷斯蒂夫……雷斯蒂夫名叫帕马拉德……反正我觉得是……要不就是别的什么名字……他们都有个化名……我跟雷斯蒂夫不熟……也不了解他手下的人……马利翁与他们来往密切,他给他们上历史和哲学课……雷斯蒂夫和他的手下不在一起,他手下那帮人被集中安置在一个农场里……那是一支“特遣队”……没人过去看他们……他们独来独往……他们好像要在某个时刻采取行动……一回到法国马上行动……“锄奸”!……算总账!……一个区接着一个区夺取“锄奸行动的胜利”!……所有卖身投靠英国、美国和俄国的人!……你们可想而知那名单会有多长!……那些“欧洲的敌人”!……工作量可大了!要完成的任务可多了!总计有十五万叛徒!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全部解决!……躲在伦敦的那些只顾着叫、不会捕猎的狗……然后还有布拉柴维尔的那些……然后还有莫斯科的那些……我们将会有一个崭新的欧洲!焕然一新!一个无比幸福的大陆!……而现在,雷斯蒂夫正一点一点地经受考验!这很重要!他可以上课……教一些“神功”……他曾经在好几个党组织、好几个警局里面做过“积极分子”……他们把纳瓦辛在布洛涅森林被杀归功于他……还有在地铁里被暗杀的罗塞利兄弟……还有许多别的暗杀行动!……他独创的神功……他自己的神功!……非常个性化……在颈动脉那里下手!……用手抹一下脖子……那人就死翘翘了!嗬!从背后袭击!那人连“喔唷”一声都来不及说出口!……用锋利的剃刀!刺啦!两根颈动脉!……两股鲜血喷涌而出!大功告成!……但动作要迅如闪电!要割得深!一气呵成!无懈可击!这就是他要教给他们的技巧!刺啦!……两根颈动脉!现代版的弗朗索瓦神父的刺杀行动!……

他的整个“特遣队”由他管辖,独立行动!……他们分开居住,很少来往……两个队员在城里碰到时,会互相敬礼:立正!立正!……其中的一个高喊:“理想!”另外一个立即回答:“趁热吃!”……仅此而已!在农场里,他们不停地训练……用猪和羊……他们不怎么进城里逛荡,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被人看见……他们只喜欢一样东西:讲座!……不是那种下流的话题,荡妇的庸俗玩笑……不是!而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历史!正儿八经的哲学!马利翁有热情,有天赋,有广博的文化知识……所以他在雷斯蒂夫的农场里极受尊重……从不提及那个赫赫有名的“神功”!从不提及!只字不提!……

只有哲学和神秘学以及“作品选读”……啊!听课的学生非常专心,从不在下面交头接耳讲小话!法兰西学院、路易大帝中学里的学生都喜欢对老师起哄……坐在那里听课的都是些童子鸡……小童子鸡和老童子鸡……我们这里的这些颈动脉专家言行一点也不狂热……尤其是雷斯蒂夫的手下……雷斯蒂夫本人压根儿就不是那种话痨!他坐在第一排听课……他非常崇拜马利翁……他都是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而雷斯蒂夫本人,就他个人而言,他是不喜欢被人崇拜的……一点也不喜欢!……他觉得他的那点雕虫小技实用、方便……不过如此!……就像我,我觉得自己的风格实用、方便!当然啦!不过如此!……我就是不放弃这种风格!该死的!就让它一直那么实用、方便……啊!但也就这样了!……我又不会为这个小题大做!倘若我生活无忧,倘若没有人逼我,我会把这种风格一直延续下去!……当然会!……啊,我也不喜欢被人崇拜!……啊!我没有名人、明星的气质!雷斯蒂夫,这个“彻头彻尾的弗朗索瓦神父”,他的神功要高过其他所有的技术!……但他并没有因此趾高气扬……高过断头台,如此而已!……你跟他谈罗塞利兄弟或者纳瓦辛,他会脸红,会走到一边去……他只想听你说话!……你的故事!你自己的故事!跟马利翁在一起时,他总是无话不说……

那么,我们到了我先前跟你们说过的地方,克兰丁斯特的糕点铺……我,莉莉,贝贝儿,马利翁……什么都是代用品的糕点铺……坐在我们旁边的那张独脚小圆桌边的,是各党的“希望”,是人民党,全国人民联盟,布卡尔……那帮人说话声音可大了!要让整个糕点铺都能听见!听见他们说话!彻底重铸欧洲!……反攻倒算!……反攻倒算!……这就是他们要做的!……他们!锄奸!……法兰西将会见证一些重大事件的发生!法兰西的重大使命!……巨大的变革!……革命?哎呀!……贝当?那个贝当!患妄想症的老怪物!倒霉鬼!把他搞掉!……搞掉!……当然要搞掉!……他们也许应该推举布卡尔,“步兵英雄”,也许?……或者达尔南,另外一个“步兵英雄”,也许?……但与德阿相比只能排在第二位!……不能更高!德阿,是他们的人!……他有这才能……那才能……唯一真正够格的偶像!政治思想的巨人!多里奥呢?蛊惑人心的政客、地下共匪!……把他除掉,多里奥,他还会变回共匪的!……不可避免的!……赖伐尔呢,当然,已经完蛋了,他干了太多的蠢事!他会回到他的夏特东的!……布里农呢?布里农呢?同样除掉!……一个马夫!……马夫和犹太佬!……无须争辩!……那另外一边推谁呢?戴高乐吗?……呵呵!他梦想做拿破仑!军校学生的梦!……他不就是个警棍、肆意煽动闹事的破坏分子吗?比克列蒙梭差远了!一副觉得自己长得高就好了不起的样子!那个马奇诺就不像他那样,马奇诺比他还要高呢!所以把戴高乐划掉!……他的真名叫范·德·瓦尔!……是个外国佬,戴高乐·范·德·瓦尔!他们这些坐在小圆桌边的人,他们无所不知!那种激情洋溢,那种满腔热血,我后来再也没在其他任何人身上看见过……再也没见过……一种风格,一种家国情怀……一种精神……一去不返了……很显然,法国的大溃败从“锄奸”时起才真正开始……然后便是彻底的土崩瓦解……新的妄想……谁最会吹牛谁就是大王……大胡子也跟着消逝了,还有那种雅典式的“扎祖”青年的发型……欢跃的、热衷政治的青年一代……未来的议员……当然是痴痴傻傻的一代……但你们看看现在我们周围都是些什么样的年轻人?……一帮土生土长的乌合之众,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丢脸……更加令人作呕……“亚-亚白种人”……欧亚人……欧非人……什么东西前面都带个“欧”字……只要人们答应他们做某人的奴才就好!……还酗酒成性!让人们把他们丢进牲畜群当中!堕落,腐朽,完蛋……在别人的肤色下消逝……不是他们自己的肤色!啊,不是!最关键的不是他们自己的肤色!……所以他们才会被人踢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踢踹!

如今,我走到哪里都见不到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扎祖”青年了……就像在协和广场再也见不到路易十六一样……中国人是不会跑去看那个安放断头台的遗址的……

我还是回到我们这间糕点铺吧!……我跟你们说过,雷斯蒂夫在那里,跟我们在一起,专心致志,非常审慎……他身上没有任何异样……我见过很多杀手,近距离地接触过,非常近……在一个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地方,在牢里……不玩虚的,不跟你啰嗦……来真家伙,对那些惯犯……如果你仔细观察他们,夜以继日地观察,会发现他们跟别人不一样……我跟你们说,在大牢里,你总归会觉得他们有点古怪……但雷斯蒂夫呢,一点也不怪!……一丁点怪癖都没有!……不过呢!……不过!……后来……我见过他情绪失控……后面我再跟你们说……发作……完全跟野兽一样!……可是,此时此刻,我们在克兰丁斯特的糕点铺里交谈时,他绝对言行得体,十分正常……旁边一桌的那些人,那些“希望”,他们可是一点也不得体,他们非常狂躁,非常过分!“计划”有冲突!他们重整欧洲的计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是可怕的宗派分子!新布卡尔!……新人民党!……新共产党!新的一切!新人,超级力量,全法国都在翘首期盼他们的出现!……锡格马林根的精英!他们的第一要务是“锄奸”!坚定不移!第四共和国!全世界都给我好好记住!“誓不妥协的第四共和国”!……而且他们全都已经开始任命自己做部长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到凡尔赛了!凡尔赛宣言!希特勒被绞死,这是不言而喻的!戈林也跟他一起被绞死,这个罪大恶极的下流坯叛徒,把天空卖给了英国人!……你们只需朝天上看一眼!戈培尔呢?用木桩刑处死!当然要这么干!这个罪该万死的夸西莫多!那样的话他就再也不会满嘴谎言了!这些是真正的狂热者,高度可靠的反政府者,他们真的有残酷的理由,都准备报名加入了……他们胡子拉碴,言辞激烈……他们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所有的人屁眼上都粑着刑法第七十五条!……你只有跟那些饥肠辘辘的饿鬼在一起方才做得了一点正事……你们看看中国人好了!……马利翁让我们下楼到克兰丁斯特的店铺是非常有道理的……雷斯蒂夫去“雄狮”露脸不是很方便……去那里看我的小丑已经够多了……所谓的去找我看病……那36号房呢?……罗米茨恰好在楼上!是的,像现在这样安排最好不过……我们可以一起东扯西拉地聊点事情……然后突然就聊到了氰化物!我早该料到!……赖伐尔肯定多嘴多舌把这事给抖搂了出去!……毕歇隆无疑也说了……说我有那个,诸如此类……现在所有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了,锡格马林根的所有的人……说我堆得满屋都是……所有的人都会跑来找我要!啊!还有一个消息!……也是从城堡里传出来的!……说赖伐尔已经任命我做总督!他们都不是很清楚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反正是某个地方吧!……对啦!我没有任何证据……毕歇隆死了,已经死无对证了……赖伐尔会矢口否认……我们不想让他为难……我们拿这事开玩笑……连不怎么爱说笑的雷斯蒂夫都觉得我做总督很可笑!……我跟他解释说,是岛上的总督!……

我和颜悦色地问马利翁我们来克兰丁斯特的店里做什么……“我们要去看火车!……不是吗,雷斯蒂夫?”然后,他们俩跟我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一个诡计……那辆火车要把他们送去霍亨林青参加毕歇隆的葬礼……官方代表团,六位部长,加上雷斯蒂夫,另外还有两个代表,不知道是什么人……肯定是马利翁和加保尔德……可是要注意!那列火车在多瑙河另一边的森林中单独停靠……谁也不会知道!也不会看见!火车藏在树枝下,一大堆树木下面!埋住了的!飞机发现不了……火车从柏林开过来接他们前往……一列非常特别的“专列”,两节车厢……火车到的时候会通知他们……随时都会到!……霍亨林青并不近,有一千二百公里……要穿越整个德国,从南部到东北!……我已经跟你们说过格布哈特所在的党卫军医院,六千个床位……但毕歇隆他是怎么死的呀?……谁也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他们会搞清楚的!……会的!……会吗?……马利翁并不觉得……那边的人想怎么说就会跟他们怎么说!……我琢磨,我也想了一下……是格布哈特给他做的手术……我不喜欢格布哈特……眼下他们一直在那里等火车……其实,是火车头……大家要去看一下那个“专列”!只有雷斯蒂夫知道它藏在哪里……具体的位置,在哪个树枝堆下面……要过了大桥……好像经过了彻底的伪装……但雷斯蒂夫根本就不信,既不相信伪装,也不相信树枝……火车无论如何都会暴露,他解释说……因为他们眼下只有焦炭可烧……所有的机车都只有焦炭可烧了!你闭着眼睛都能把它们找出来!你看见它们从俄罗斯开过来!未烧尽的煤屑会释放出大股大股的烟云!……所以这里的天空才会变成无休无止的飞机的竞技场,它们在隧道,隧道的入口、出口上空守候着……轰的一声!……就什么都解决了!……只需守候着!在埃菲尔山的隧道出口,至少有三十架飞机,像旋转木马一样转悠!……无休无止地转悠!……可以说,火车跑出来等于自投罗网!……会变成他们的靶子!可以说,这么做是故意的……我们后面才知道!雷斯蒂夫早就知道……他知道的东西真他妈的多……但现在不是问他问题的时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把我们带去参观一下,不就得了!莉莉,马利翁,我,还有贝贝儿……我们准备去看那个专列……所谓的藏了起来……我们绕了几个弯道,然后到了那座“五拱”大桥……我们穿过三股轨道……我们进入森林……走到那里,必须承认,他带我们去的地方,小路蜿蜒曲折,很容易迷路,因为里面黑咕隆咚的……最大的那些冷杉好像被他们砍过了……你仿佛走在拱穹下面……在拱穹下的某个杂乱的废物堆里面!加上砍下来的树枝,混杂在一起……我们沿着道砟儿往前走……还有铁轨……但轨道上都是堆积如山的杂乱树枝!被砍倒的圣诞树!……我们来到一个巨大的树枝堆前面!……一个地方……周围全是人……雷斯蒂夫知道,就是在那里!……火车就在那里面!被埋起的火车……埋在树枝堆下面!……彻底的伪装!但周围全是人群!……这辆神秘列车早就被他们发现了!住“雄狮”的人,镇上的人,文职人员和军人,摩肩接踵!他们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各种语言!……比克兰丁斯特的糕点铺里还要喧闹!……伪装的士兵和没有伪装的……法国难民和德国鬼子……什么人都有!……甚至有从菲德里斯跑出来的奄奄一息的病人,我还以为他们正躺在床上呢!……他们跑到那里,开心得很!……还有军属……从乌克兰流亡至此的工人……带着十个、十二个小孩!……树枝后面全是吵吵嚷嚷的孩子……他们跑来跑去,叽叽喳喳,荡着秋千!啊!神秘列车!……还有德国警察!还有冲锋队!……还有科尔佩绍海军上将本人!……他们都给出权威解释!他们无所不知!知道这火车是怎么回事!希特勒的“专列”?……不是!……贝当的?……科尔佩绍上将的?……斯大林的?伦敦的那个戴高乐的?……他们登上列车察看……把里面翻了个乱七八糟!座椅,坐垫,扶手椅!真豪华呀!……那些家长,孩子,还有警察……我知道他们晚上躲在树林里,但不承想会有这么多人!……他们逃到森林里,害怕炸弹落下来,害怕在屋里被烧死,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是人山人海!他们害怕很快就轮到我们这里被烧!像乌尔姆一样火光冲天!很快了!已经不知预告多少遍了!……甚至连人民党党部橱窗前的那些奄奄一息者,也跑来了!……还有车站餐厅的那些钢琴师……

他们一刻不停地上车,出来再从车厢里下车,两节车厢……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点燃了的蜡烛!就好像要点火一样!连小孩子也拿了!一群又一群孩子!用这些蜡烛可以把整座森林变成一片火海!他们什么都想探个究竟!餐厅,厕所!“马赛克”厕所!……他们全都跑上去,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森林晚会!……一串串烛火!……他们非得什么都摸一下!“这些都是为希特勒准备的吗?还是勒克莱尔克?还是给那些塞内加尔人?”你们可想而知有多好笑!……捧腹大笑!放声大笑!确实不虚此行啊!

雷斯蒂夫知道得更清楚……这是辆专列,“非常特别”,是威廉二世定做的,但从未使用过……专门为波斯国王定做的……这位国王一九一四年八月进行正式访问……这车一直被撂在这里……

你们可想而知它有多么豪华!集德国威廉明娜、波斯、土耳其的全部华丽于一身!……你们可想而知那些锦缎,挂毯,帷幔,束带!比赖伐尔的豪宅更奢华!……沙发床,长沙发,有浮雕的墩状软垫,还有地毯!……他们把最厚的地毯都找来了!安国的超级地毯!……印度的超级地毯!……足足有一吨重的窗帘,挂在窗上!……啊!他们没看见!“拉里克地铁口”风格的枝形壁灯路灯占了半个车厢,那地铁口已经变成了巴黎的名胜古迹……那位国王享受的是何等优厚的礼遇啊!……车厢里面你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了!……我依然记得,我对马利翁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您能不能顺利到达那边,但您在车上会很享受!”

雷斯蒂夫更讲求实际,地毯和帷幔是很华丽,可厨房呢?……他要我们去看看清楚……另外一节车厢……配备了厨房!……一应俱全!……炉灶和大锅小锅!……但哪里有煤炭呢?……没有煤炭!这厨房烧不了焦炭!

“马利翁先生,您别担心!……我去给您弄二十四只鸡来,我让人在‘雄狮’帮您烧好,您把冻汁鸡带着在路上吃……”

这是最简单、最方便的……他会把那些鸡弄到手的……他不吹牛!……马利翁不用操心……那些农场对他总是有求必应……而且是免费享用!……他要什么都不会遭到拒绝……我们呢,我们要什么东西他们都不会给……贝当也一样,什么都要不到……连罗米茨一家也一样,什么也甭想拿到!……但是雷斯蒂夫呢,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自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