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夏绿蒂指望生活出现转机,可没预料到这场变化的出现,反而令她的心情坏透了。

她努力地遏制往下瘪嘴的弧度,很客气地同这位劳特先生交谈,直到他走了以后,这才装作无意地试探起他的家世。

“你是说劳特先生吗?”哈斯维德太太很满意能听到这句话。

夏绿蒂点点头。

哈斯维德太太冷漠镇静的淡黄色眼睛,被夏绿蒂的发问弄得十分兴奋,“他是一位非常不错的绅士,一年收入足足有一千五百金镑,而且他还拥有来自母亲的财产没有继承,若是加上这一笔财富,他能瞬间成为整个舞会的焦点。”

哈斯维德太太小声地继续补充,“不过这儿的人,可没有几个知道这件事。”

夏绿蒂暗自纳闷,为什么哈斯维德太太知道这件事,她就继续说了下去,“他是里弗斯家族的旁系亲属,虽然无法同里弗斯家族出生的继承人比较,但也算是一名合格的贵族子弟,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据说,他一从剑桥毕业,他的亲戚赞助人就把自己所管辖教区牧师的职位,当做礼物送给了他,如今他就等着上头的教区长退休,这份职位又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哈斯维德太太的黄色眼睛在纤细的眉毛下,闪着光芒,认为他是一笔不容错过的财产。

夏绿蒂眼神中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又继续打量了哈斯维德太太几分钟,看见她越来越激动,知道这件事铁定是她亲耳听闻,不由自主地叹息,“真是倒霉。”

“你说什么?”哈斯维德太太没有听清。

“我是说,这可真幸运。”夏绿蒂极为难过,可不得不说出这句话。

“确实如此。”哈斯维德太太低声嘀咕,她把扇子收起来,轻轻拍着夏绿蒂的肩膀,温柔地表示自己对夏绿蒂的看好,“幸运女神若是光顾,怎么会错过你呢?亲爱的,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一定不会错过,对不对?”

夏绿蒂面露难色,点了点头后,送走了满意的哈斯维德太太,她笔挺挺地坐着,手开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前臂,意识涣散地扫视,希望能想出一点办法。

真的倒霉透顶了!她心里想,无论是谁,知道了劳特先生的财富,都会觉得他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只属于自己女儿的财产。

劳特先生出生高贵,收入也很不错,而且他注定会成为一名教区长,那么他自命不凡、单调乏味和夸夸其谈的本事,只会成为他庞大财产背面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

甚至会有人恭维,这只不过这位年轻人的应该有的、不太成熟的一段经历。

见鬼!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她的意识重新回到舞会上的时候,金太太的儿子帝尔特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他将要邀请夏绿蒂做他第一支双曲舞的舞伴,这是早前就约定好的,他们将会一同成为领舞。

夏绿蒂赶紧检查自己的礼服,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把手套往上提了提,接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

“亲爱的女士,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帝尔特先生半鞠躬,恭敬地冲她伸出了手。

她很快伸出自己的手,同他一起步入舞池。

夏绿蒂同这位年轻的绅士不算太陌生,因为有金小姐做她的朋友,对于这位朋友的哥哥也大概了解一点,因此当哈斯维德先生一提出让她做领舞,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位蒂尔特·金先生。

一是因为他的舞艺出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二则纯粹为了自己的朋友金小姐,她不厌其烦地在自己耳边念叨,说自己的哥哥非常喜欢跳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帝尔特先生本人十分和善,当夏绿蒂提出,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作为舞伴提醒她,好让她能够圆满地跳完第一支舞时,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小姐,请您绝对不要担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您。”帝尔特先生以为夏绿蒂表情这么郑重,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同他讲,没想到是这么一桩小事,很从容地许诺他一定会做到。

他确实也成功做到,完美地发挥自己的本事,一直到他们快跳到队尾前,帝尔特先生还小心地提醒夏绿蒂,告诉她接下来的顺序,应该先出左脚还是右脚。不过这一切很快被打破,他看见了自己的妹妹金小姐正满脸喜悦地要同一位男士跳舞,他从容淡定的表情瞬间失色。

夏绿蒂顺着帝尔特先生的目光看去,她自己也吓的有些哆嗦,她能从戴着手套的指尖,感受帝尔特先生冰冷的手指。

“先生?先生?”夏绿蒂小心地提醒他,应该换位了,帝尔特先生这才苏醒过来,面露苦涩地同对面的舞伴换了一个位置。

“很抱歉,夏绿蒂小姐,我得过去一趟,真对不起你。”帝尔特先生很快做出决断,冲她露出一个歉意的苦笑。

“当然,请不用在意。”夏绿蒂自己也被金小姐的大胆任性给吓到,很快出声安慰他,“直到再换一次位置前,他们才会上场,很快您就能下场了,请不用着急。”

领舞是所有舞伴里,唯一一对不停歇,从头跳到尾,又从尾跳到头的,按理来说,帝尔特先生应该继续和她跳下去,可他实在没有这个耐心,深怕自己的妹妹转眼就消失不见,只好对不起夏绿蒂了。

帝尔特先生用抱歉的眼神望向她,随即又看了一眼对面,仿佛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握住她的手变得格外用力,“哦,请放心,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办法,虽然您可能不认识他,但我敢打赌,全郡的男士,没有一个人跳的比他好,让他来做您的舞伴,绝对不会辱没您。”

夏绿蒂有点不知所措,她意识到,帝尔特先生即将把她的手,转移给一位她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就趁着舞曲停顿的短短十几秒,一大群女士不容抗拒地把她挤走,她和帝尔特先生就此分开。

她刚和姑娘们转了几圈,晕乎乎地就同一位绅士握上了手。

“帝尔特先生要我再次对您说,他很抱歉。”面前的人表情有一点臭,显然不太情愿地上场。

夏绿蒂能听见从近及远的惊叹声、悉索的讨论声和身边姑娘的震惊的语气,她这才从眩晕的一阵阵光晕里,看清了面前人的轮廓。

又是那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夏绿蒂以为她在做梦,面对眼前人的致歉声,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泛起涟漪的湖水,和水面上转瞬即逝的蓝铃花。

“女士?”约翰·里弗斯皱起眉头,他以为眼前的女士在下一瞬就要昏厥过去,跳舞过程中因为呼吸不顺畅而晕厥的女士并不少见,因此他使劲搂住夏绿蒂的腰,怕下一瞬她就会倒在地上。

见鬼!怎么又碰见他了?

夏绿蒂结结巴巴地回答,“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了,请不用在意。”

约翰这才放开他的手,面色平静地开口,“那就好。”

事实上,夏绿蒂从来不会和舞伴跳了三个序列,还一句话也不讲。

她能说什么?她不能说什么?她……

夏绿蒂脑子比空无一物的信纸还要苍白,就是说,如果前一个月,夏绿蒂还只能从油画里推测,那么现在真人站在她面前,淡定地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走,恰到好处地引导她混乱的舞步。

真实和幻想巨大的撕裂感,比卢卡斯夫人缝的线还要结实,把她的嘴也给缝上了,她想要张开嘴说话,却抵不过卢卡斯夫人手里那根结实得不能再结实的棉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约翰仿佛没有看见她失礼的行为,继续耐心地指点她,直到舞曲快要结束,夏绿蒂这才挣脱了束缚,磕磕巴巴地开口,“您同帝尔特先生很熟悉吗?”

她的舌头僵硬得连字母的卷舌音都发不出来,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不,甚至比它还要糟糕。

约翰先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夏绿蒂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如果不是和帝尔特先生关系好,他怎么可能会代替帝尔特先生作为舞伴的责任。

“当然。”

夏绿蒂刚听到回答,舞曲如同听到休止符一样,也跟着停了下来。

约翰先生毫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礼貌地退到后一排,同所有先生们一样,向自己的舞伴致谢。

夏绿蒂被一旁的姑娘们像提线一样,拉回一边,低下头还礼之后,她熟悉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而认识她的姑娘们,因为夏绿蒂更换舞伴的意外,纷纷跑上来询问。

“你怎么会和约翰先生跳上舞,之前你的舞伴不是帝尔特先生吗?”问话的姑娘兴致勃勃,把她团团围住。

“这是因为……”夏绿蒂一回忆起帝尔特先生离场的原因,马上噤声。

边上的姑娘们又催促她,满脸好奇,“那可是里弗斯家族的二儿子约翰先生,你难道认识他吗?”

“当然没有。”夏绿蒂脱口而出,面对更加好奇的姑娘们,她只好解释,帝尔特先生扭伤了脚踝,不得不下场,所以才请约翰先生和她一起跳舞。

“果然。”其中一个姑娘挤了挤眼睛,“我就说约翰先生这么一个不爱跳舞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原来是为了帮助帝尔特先生。”

姑娘们听到了八卦,这才满意地离开,而夏绿蒂刚下坐下来歇息,马上又看到冲她走过来的劳特先生。

老天爷!夏绿蒂在心里咆哮,这个晚上,能不能让她歇歇,起码让她的大脑重启一下,或者随便来一个什么人告诉她,她是不是今年走什么霉运!不然怎么会一个又一个意外光顾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了,对不起...( _ _)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