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一周的时间就像钟表从12点跳过,马上就又是崭新的一天,让人惊叹其中的奥妙。

夏绿蒂把脸贴在玻璃上,感受玻璃窗细微的颤抖,这是楼下的仆人们正在移动笨重的家具发出的响声,花园里的鲜花从她拉开窗帘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篮子等待它的绽放。

挤奶桶里波漾的乳白色牛奶是一条到厨房的银河,姑娘们灰色的头帕像雨天的星辰一样黯淡。很快会有黄油和白脱牛奶的香味飘上楼,今天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只剩下自己不停跳动的心脏。

夏绿蒂也说不好为什么自己那么紧张,当她红润的脸颊感到玻璃的温热,她才舍得挪开,用指尖在雾气迷蒙的玻璃上写下几个无意义的字母。

她已经打算一天都不怎么吃食物,包括她心爱的黄油烤苹果、酥油点心和馅饼。为了能穿下胸衣,夏绿蒂打算今天只吃一点儿面包配新鲜奶酪,再喝一杯白葡萄酒,等跳到了半夜,实在支撑不住,才能按照计划吃一点儿三明治和奶油蛋糕,这样就不会耽误她跳舞。

哈斯维德太太希望夏绿蒂能和她一块去迎接宾客,这是钓到金龟婿的最好的途径,在一群姑娘中最先认识的,总是与其他的姑娘不同。

夏绿蒂满心地因为舞蹈而焦虑,对于这件事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哈斯维德太太就改口提议她为客人们弹一点钢琴,这个她倒是同意了。

因为达什夫人也会过来,她很乐意为达什夫人展示自己水平的提高。

早餐也非常简单,煮鸡蛋、鳕鱼炒饭、大米布丁和面包。夏绿蒂一边喝白葡萄酒,一边和几位夫人们聊天,当她们看见夏绿蒂碟子里可怜巴巴的一小块面包,露出了会心一笑。

哈斯维德太太悄悄地告诉她,“夜宵有黄油龙虾、焗鳕鱼和你爱吃的黄油烤苹果,忍一忍就好了,实在不行,再让伍德太太送一杯兑了糖浆的葡萄酒。”

夏绿蒂冲哈斯维德太太露出友善的笑意,接着又低头用刀叉慢慢地切割不到巴掌大的烤面包,夏绿蒂吃的很慢,希望这样能蒙蔽自己的胃。

下午茶的大部分点心,也被退了回来,只留下空荡荡的茶壶。

正餐也是这样,女士们都吃的十分克制,仿佛是在上刑一样,把面包当成了罪无可恕的刑具,离得远远的。

仆人们趁下午茶的功夫,换下有些枯萎的鲜花,补充新鲜的花束,把烛台上的灯草芯蜡烛一根根点燃,生起暖和的壁炉,把伍德太太辛苦一周准备的夜宵有条不紊地摆好,银器擦得崭亮,烛火像在它里面跳舞,男管家沃德先生才满意地退下。

金太太的女儿早早地就到了,很快问夏绿蒂,是否要提前去门后面,看看今天来的先生们的模样。

“可是?”夏绿蒂有些错愕,“你不是同那位绅士订婚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金小姐满不在乎地回答,“妈妈她不会知道的。”

夏绿蒂被金小姐一拖一拽地拉到了门后面,里面有不少小姐们都占据了有利地形,看见她们,就赶紧招手,“快来,快来。他们来了。”

夏绿蒂被挤到玻璃前面,看着楼下几匹马上的绅士,穿着红色制服,当下有一名姑娘急促地欢呼,“他们是民兵团,这可太棒了!”

金小姐仔细看了一眼,用胳膊戳了戳夏绿蒂,欣喜地告诉她,“快看,那不是卡利吗?”

卡利是哈斯维德先生的儿子,也是哈斯维德家族的继承人,夏绿蒂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一听见金小姐的提醒,马上把视线转移到了穿着灰色制服的人身上,穿着灰色礼服的人很多,夏绿蒂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蓝色。

当他抬起头。

他淡蓝色的眼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毫无目的地四处寻觅,猝不及防地同她对视后,看见这么多少女都藏在玻璃窗后面。

他扬起头上的帽子,温和地笑了笑,冲她们致敬。

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像炮仗一样一哄而散,夏绿蒂则像沉溺于毫无氧气的幽蓝色海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金小姐通红着脸,拉着她一块离开这块地方的时候,夏绿蒂才重新呼吸到第一口氧气。

该死!她冲着自己生气,因为她不应该这样做。

这时候,约克过来把她从这尴尬的情况中拯救出来,“小姐,太太正找你呢!”

夏绿蒂定了定神,转身对金小姐道歉,这才跟着约克一起到了地方。

钢琴已经被调过音,夏绿蒂脱下一条白缎子手套,掀开蒙着的亚麻布,又把手套带回去,开始弹奏起一些欢快的曲子。

这些都是达什夫人非常钟意的乡间舞曲,流畅的旋律从琴键里泻出,给葡萄酒加了一段美妙的调味料。

夏绿蒂越弹越高兴,她把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抛在脑后,仿佛嗅到了加了蓝莓酱的蜂蜜水、酸甜的覆盆子、女士们喜欢的橙花香水和熨烫衣服留下的肥皂味。

“很好,很好,非常好。”

一句称赞猝不及防地到来,险些让夏绿蒂弹错了一个音。

他面色苍白,有一个非常宽的前额,看起来是一张成年男性的脸庞,个子却不算太高,但长得十分结实,声音浑厚低沉。

他一边打着节拍,一边享受地眯着眼。

直到一曲结束,他醒悟过来,这才开始恭维,“小姐,你的钢琴弹得十分不错。”

“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不过比起真正的钢琴家,还是有所欠缺,您在这方面的功夫还不够深入,但对于一位淑女来说,已经十分高超了。”

夏绿蒂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谁呀!

她在心里咆哮。

这位先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比起我见到的大多数淑女,您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

“先生?”夏绿蒂想打断他的话。

可眼前这只“画眉鸟”仿佛没有到点,就不会回到钟表的盒子里。

“我是说,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将会邀请您跳一首舞。”

他根本就没有听自己的说话好不好!

说完,“画眉鸟”终于肯闭嘴,消失在钢琴边上,留夏绿蒂一个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连拒绝的话都还没有说,这个人居然就这么走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夏绿蒂活动了一下手指,紧抿着嘴唇,离开了钢琴边上,这地方有点晦气,她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当夏绿蒂看到哈斯维德太太冲她招手,和她身边的一个高个子,她很快认出,那就是当时她一扫而过的卡利。

她兴冲冲地走了过去,冲卡利打招呼,“你好啊!卡利,真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卡利狡黠如同野猫瞳孔般淡黄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吻了吻她的手,“你就是妈妈信里提起的夏绿蒂堂姐吗?妈妈每封信都在夸你,连我都有些妒忌,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喜爱你。”

夏绿蒂听了,非常高兴,开始恭维起他的目光,并夸赞他选择的未婚妻受到了大家的好奇,请务必要把这位女士引荐给她。

卡利十分开心听到来着家人对自己未婚妻的赞美,很快许诺一定介绍给她认识。

“看来,我不用介绍,你们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不是吗?”哈斯维德太太刚和一位客人谈完话,转头就看见夏绿蒂和卡利聊得火热。

“当然,卡利是一位非常好的先生,解答了我许多的疑惑。”夏绿蒂笑着回答。

“那就好。”哈斯维德太太冲卡利扬了扬眉,卡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

“对不起,堂姐,我这次带了许多朋友回来,他们都非常好奇您呢?我这就把他们引荐给你。”卡利匆匆转身,夏绿蒂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哈斯维德太太的暗示。

哈斯维德太太手上戴了两枚戒指,一枚红宝石戒指,一枚钻石戒指,当她用戴着钻石戒指的手拿扇子,这是在暗示她,这小伙子还不错;用红宝石戒指的手拿扇子,则表示她不太看好,她现在掏出象牙折扇,冲夏绿蒂眨眼,分明是告诉她,这里有几位她觉得不错的对象。

夏绿蒂无法拒绝她的好意,而卡利也在开场舞前,把几位朋友都介绍给了夏绿蒂和自己的母亲。

其中有一位卢森堡先生,他实在是有些独特,就和自己出生的中部煤炭区一样,十分无趣冷漠,毫无生气。

另一位则是科迪先生,卡利介绍他是一位军官。

军官!夏绿蒂的眼睛亮了亮,但看见哈斯维德太太悄无声息地用戴着红宝石的手,坚定握着折扇,她的兴趣又消退几分。

直到另一位先生的出场,哈斯维德太太默不作声地换了一只手,夏绿蒂简直要昏过去,这不就是前不久那个“画眉鸟”吗?

“画眉鸟”显然没想到这一截,很快发挥自己没话找话的本事,“哦,亲爱的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吗?”卡利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

“没。”夏绿蒂的声音没有“画眉鸟”的响亮,被淹没在喉咙里。

“我们刚刚才有一次完美的邂逅。”

夏绿蒂这才知道,这只“画眉鸟”名字叫劳特,是一位助理牧师。

这下,夏绿蒂更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一点,因为定时总让我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