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维德夫人非常重视这次舞会,其中有夏绿蒂的原因,也有之前姑婆的原因,为了解决姑娘们没有足够多舞伴的情况,她还特意提前写信把自己的儿子叫回来,吩咐他带一些朋友们回来。
哈斯维德一家的宅子有一个又宽大又装修良好的舞厅,哈斯维德夫人为这个舞厅居然搁置了三个月而痛心,她一贯提倡两周起码得举行一次家庭舞会。
这次的舞会,院子里白色的水仙、红色郁金香和茶花都会被用来仔仔细细地装点舞厅,甚至为了让这里看起来更耀眼,擦得崭亮的银烛台和托盘都早早被摆了上来。
伍德太太担心牌室和吃夜宵的早餐厅里的烛台不够用,还特别咨询过哈斯维德太太,请问她预备再拿点什么补足数量。
这一点小事可难不倒哈斯维德太太,她立刻写信给达什夫人,向她借一批烛台和金银餐具。
以至于夏绿蒂在这里,看见熟悉的里弗斯家族的管家先生,还是吃了一惊。
这一批东西造价高昂,手工雕刻的十分精美,夏绿蒂敢打赌,所有人第一眼见到这一批鎏金的器皿,也得像她一样吃惊,否则就对不起在烛光下,和女士们耳边的钻石耳环一样耀眼的光芒。
她本来打算穿那一条紫色钉珠裙,戴简姑婆送的那条鸡心项链和一对珍珠耳环。
但她亲口听见哈斯维德先生对她说,要她来做领舞,原先的选择便有些令她拿不定主意。
夏绿蒂捂住自己的脸,一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怎么练习过舞蹈,心中悔恨不已。
这次的舞会,哈斯维德夫人设法请来了一个乐队,这个乐团只有四五个人,已经很够看了,他们既能弹奏节奏舒缓的乡间舞曲,也能弹对演奏技巧要求非常高的乐曲。
哈斯维德先生告诉他们,这次的舞会回来一批紧俏的“流通货”,他们都热衷于跳舞,对于快速旋转的乡间舞和海岸线对面流传过来的舞蹈一样钟爱,因此他特别嘱咐乐队弹一点不太流行的古老曲子。
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就是夏绿蒂。哈斯维德先生几乎刚吩咐完,马上就告诉夏绿蒂他的意见,当哈斯维德先生兴致勃勃地提起,夏绿蒂只想回到一个礼拜前,把徒步去达什夫人家的她抓回来,告诉那个时候的她,“快醒醒!你不会想要自己在舞会上出丑,而且还是做领舞的时候出丑吧!”
夏绿蒂心如死灰地捡起她的扇子,开始日夜练习舞步。她不敢说现在的自己对每一种舞步都十分熟悉,但十七岁的她,对任何一种舞都了若指掌,也许技巧并不算高,起码不至于让她像现在一样苦不堪言。
无论是帕凡舞、布朗谢、里尔舞还是最普遍的乡村舞,都需要让她在反复练习中,找到过去的感觉。
夏绿蒂低低地咒骂,她的身体还是十七岁的身体,可是过去记忆里那些繁琐的舞步,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了。
她现在就得从脑子里,把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找回来,没有钢琴的伴奏,就和一个疯子一样在舞厅里游荡。
好在还有一个礼拜,夏绿蒂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表,要是哈斯维德姑父只提前几天告诉她,那她非得装病错过这次舞会不可。
一个领舞的舞艺的低劣,丢脸的可是提名的人,她可不愿意让哈斯维德一家蒙羞。
门外是伍德太太有条不紊的叮嘱,透过结实厚重的门穿进瘫坐在地下的夏绿蒂耳朵里。
“嘿,贝蒂,你这个蠢姑娘,那可是鎏金的东西,你怎么能用刚摸了煤灰的手碰它。快点下去,数不完的活等着我们的,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下个星期四的那一天,一刻也不能松懈。”伍德太太看见贝蒂伸出手的那一刻,简直要尖叫出来,好在贝蒂听见了她的话,没挨到那个东西。
“快快快,这一个礼拜我们都得待在烤炉边上,这简直就是在烘烤我自己,四十人份的烤鸡、馅饼和甜点,简直要把我逼疯!”
夏绿蒂听见桶被拎起的声音,接着是贝蒂的疑问,“太太不是一开始只预备邀请八队舞伴吗?”
“少爷说,他带了好几个人回来呢!不愁这里的姑娘找不到舞伴,因为他有五六个朋友,夫人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吩咐我多准备一点东西,保证来到这里的人都能吃的饱饱的。”伍德太太揉了揉额角,一串不停响动的钥匙声听起来令她更加烦躁了。
“这倒是好事,不是吗?起码,夏绿蒂小姐能同更多人跳舞,指不定这次舞会后,她就能结婚。”贝蒂谈到这里显然非常兴奋,手里的铁桶晃悠了一下,也令夏绿蒂心头一紧。
“你说的没错,这次要来不少绅士,如果真的能够结婚,她的妹妹们也许就能早点出来交际。”伍德太太一边走,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四处摆设,哪怕是刚落下来的灰尘,也能让她看到。
“哦,是的,我想起来,约克曾经说过,威廉爵士有三位女儿,夏绿蒂小姐的妹妹今年好像才十三岁吧!”贝蒂还想说下去,被伍德太太用手擦拭桌面的动作吓得噤声。
“这是怎么回事?”伍德太太看着手指头上那抹碍眼的灰色,气得脸色铁青,“今天是谁打扫这里的?我非得找她不可。”
说完,又扭头看向贝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一阵脚步声过后,夏绿蒂意识到她们的对话就此结束,但她们对话带来的冲击还远远没有消散。
是的,玛丽安!自己怎么忘记了她,之前因为自己不断延迟的婚姻,几乎把玛丽安也拖成了一个老姑娘,如果她能在两年内结婚,就意味着玛丽安能比上一次早几乎七年去社交。
这七年的时间可不容小觑,也许玛丽安能在之前错过的七年里,找到一位非常合适的绅士,而不必因为她的原因,草率地选择一位对象,就是为了不影响约瑟芬之后的选择。
这样看来,她这位姐姐做的实在有点对不住后面的玛丽安和约瑟芬。即使她后续成为了柯林斯夫人,拥有了更多人脉,也很难从中挑选出一位才貌两全的绅士,这简直比黄金还有稀有。
这么一想,夏绿蒂突然又有了动力,虽然自己早前的心动对象在她心里褪色,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她碰不到合适的对象。
夏绿蒂不过有点抵触,再叫她再过和柯林斯一样的婚姻生活,比起富有的夫人,她更想做富有的寡妇。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先被这阴暗的想法弄得十分吃惊,不过意识到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后,又坦然地接受这一点。
老姑娘的后半辈子,在脱离了父亲的收入资助后,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艰难起来,她们得依靠兄弟们偶尔的支援,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也许最初还有亲情维系,随着他们组建自己的家庭,这份过去的感情也随之淡却。
像一个老而不死的后母或寡妇,尽是消耗着年青人的财产。
——威廉·莎士比亚
她不敢说乔治的妻子是否会对她抱有这样的看法,不过当夏绿蒂听见她抱怨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的遗嘱,不得不在十几年里不停支付一位仆人的年金,偶尔延迟一周或者几个礼拜,这位仆人便会写信给她的母亲。
“为什么他能活这么久呢?我真搞不明白,为了他的年金,我可怜的母亲已经足足支付了十五年之久,这也太令人讨厌了!就像不停啃食庄稼的老鼠一样!”
夏绿蒂可不敢打包票,如果真的有一位迫于压力,而不得不支付金钱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会不会和乔治的妻子有一样的想法。
自己的财产做不了主,眼睁睁地看着钱还没到账上,公证人先扣掉了这笔钱,这里的懊恼可想而知。
如果她、玛丽安或者约瑟芬做了一位老姑娘,乔治会怎么想呢?他既然娶了这样一位妻子,他的态度也显而易见了。
刀子没割到自己,当然不会有人觉得痛。
夏绿蒂决定在这次舞会里,好好努力一把,努力做一位富有的夫人。
出生高贵的爵位继承人,贵族的小儿子们,她是不用妄想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至于牧师的妻子,老天爷,请放过她吧!她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既要看管家里的田地,还得缝永远缝不完的施舍衣服,大冬天得还得顶着霜雾拜访教区的人家,真的放过她吧!
夏绿蒂一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便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希望老天爷开眼,别再让她做牧师的妻子了。
至于商人,夏绿蒂默默地摇了摇头,威廉爵士自从得了头衔,就很看不上商人做派,她找一个商人结婚,除非和上辈子一样嫁不出去,否则别指望他们会同意。
这样一来,能挑选的人也就寥寥无几,夏绿蒂现在非常希望自己的堂哥卡利,能带一些在军队任职的同学回来。
军官因为几次战争的胜利,得了不错的荣誉,尤其是其中有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选择出海任职,无论是海外丰厚的俸禄,还是截私船得到的灰色收入,抑或是走私的收入,油水都丰厚得吓人。
最重要的一点嘛,当然是她能很容易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一名富有的寡妇,还有一笔政府发放的抚恤金,随着职位高低,金额也有所不同。
夏绿蒂这么一想,四肢仿佛又充满了力量,她看着反光的银碟子,默默地对里面的自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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