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春季绝不只是迎接黄水仙花、鸢尾花在院子里依次绽放的季节,它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对于农民来说,这也是决定他们未来是继续留在乡舍,还是被迫流向济贫院的季节。

如果这一年的收成很不错,那么他们将会度过一个很不错的年份,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哪怕就是推迟一天的劳动,都可能让他们的辛苦毁于一旦。

作为年收入勉强达到乡绅阶级的卢卡斯一家来说,他们当然不必辛苦劳作,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能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坐等租金收入入账。

作为土地的所有人,威廉爵士必须尽到他的职责,因为一旦他土地上的佃农破产,而无法向他交付租金,这同样也预示着他的财产蒙受损失。

这甚至还会影响他的声誉,威廉爵士一向致力于用实物抵租,通过收到的实物再向定期收购的商贩贩卖,换取报酬。

信誉就像身上的衣服,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破洞,也很难谈成一笔买卖。

他们要干的活,其实一点也不少,上到同当地的上层阶级打交道,下到同每一位农户谈判,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帮助,都是在维系这个家庭的收入。

要了解夏绿蒂的担忧,其实一点儿也不难,但在此之前,我们先得了解一下卢卡斯家里的收入构成。

威廉爵士的土地被分割成了不同的小块,供给农户耕种,包括了两个农场,大的租给了詹姆斯先生,小的留给了他们自己照看,林地则托付给了一位守林人,威廉爵士许诺给他每年四个金镑的津贴,前提是他得照看好这块地,并时不时送来打猎得来的野味和柴火。

田里的劳作,除了已经种下的小麦地还需要时不时地照看,铺面而来的就是草种的播种和家畜的繁衍。

草种的顺利播种和收割,直接关系冬天是否有足够的饲料提供给马、奶牛这样非常珍贵的家禽。

一旦没有足够的草料,为了保证顺利过冬,而不得不屠宰掉其中的畜牲,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非常巨大的损失。

去年冬天已经顺利怀孕的母羊,也快到了生育的季节,没有哪个动物像公羊一样,从出生开始就那么迅速地走向死亡。

农场里一共有十只母羊,每一只都顺利地怀孕成功,就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分别产下小羊,这简直是一笔可移动的巨额财富。

越多的小羊,意味着更多的金钱,同时也带来了更加迫切的草料需要。夏绿蒂一般会只留下母羊和一头最健壮的公羊,其他的都会被送去屠夫那里屠宰,这样一年结算下来,屠夫在抵扣下其它的费用后,还会付给他们一笔钱。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偷猎,这是每一位土地所有者都没法绕开的话题。

这个时间点,正是野兔最猖獗的时候,它们会不停地啃食掉辛辛苦苦种下的庄稼,农民对它们的观感可没比鸟儿好多少。

为此,盗猎者应运而生,他们通过白鼬捕抓田里的野兔,但是这是非法的一项捕猎活动。任何人没有在得到狩猎许可的前提下,选择狩猎都是赤裸裸的偷窃,这是在偷窃土地所有者的财产。

威廉爵士非常厌恶这个行为,因为他鼓励土地上所有的佃农采取合理手段捕获野兔,前提是必须把一半的收获交给他。

这样卢卡斯庄园就能度过一个非常美好的季节,他们可以享用兔肉整整一个月,偷猎者的行为无疑在从他的口中夺食,而且是以一种极其卑劣的手段,在他看来,偷猎者的行为和小偷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还仅仅只是庄园日常运作事务中,不算特别繁琐、很快就能处理好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非常多需要通过协商解决情况。

因此夏绿蒂如此担心,也不能说不合理,她发自内心地以为,即使卢卡斯夫人有了詹姆斯先生的指导,可仍旧有一些是她无法处理的,所以她才不停地催促威廉爵士给自己的妻子、代理人代格拉森先生、农场主詹姆斯先生写信,敦促他们在合适的时间节点完成必不可少的事务。

为了节省邮费,她正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靠着一张扶手椅开始写下她的回信,准备和威廉爵士的一块寄出。

亲爱的玛丽安

你简直无法想象我们这一路遇到了什么,不过我先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哈斯维德姑婆的案子顺利结束了,这对于爸爸和我来说,都是最希望听到的消息了。

哈斯维德先生为了庆祝这件事,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舞会,可惜姑婆在回来的路上摔伤了脚踝,不得不得推迟了几天。哈斯维德先生还特意写信请威尔逊夫人过来做客,没错,就是我们远嫁苏格兰的姑婆,我做梦也没有想过今天。

爸爸非常支持哈斯维德先生的做法,还特意给这位未曾蒙面的姑婆写了一封信,向她问好。

我在肯特郡过的还算不错,哈斯维德夫人不但洞达世故,而且十分通晓情理,我觉得她才是哈斯维德先生最大的财富。

你和妈妈在梅里顿过的还好吗?请务必给我留下你的帽子,因为我不但买到了印度生产的细洋纱,我还买到了染色的府绸,是只要你一看到就会喜欢的那一种,而且我猜它们一定会得到母亲的认可。我得说我买到的都是最上乘的那一种,即使为此支付了十几先令,还是非常划算,府绸和洋纱一共有20码,它们将会随这封信一起寄出。

最后,我非常想知道家里的情况究竟如何,我是说农场里的母羊分娩了几只了?草种播种了吗?那只花猪有开始筑巢吗?还有代格拉森先生是否已经把鸡舍寄过来了呢?

爸爸因为威尔逊夫人的造访,决定多留一个礼拜,起码他在四月中旬是不可能回来的了。不过他已经把该办的事务都写信托付给了其他人,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顺利的。

总之,我热切期盼你会很快再次来信,至于姑婆的事情,鉴于我还没有和她们见面,下次写信的时候,我会补上的。

最爱你的

夏绿蒂·卢卡斯

“小姐。”约克的声音在叫唤。

夏绿蒂匆匆撂下鹅毛笔,大声嚷道,“快进来吧,约克。”

门锁的铰链响动了两下,约克推开门进来了,“您吩咐我打包好的东西都在这儿来,一样也没有落下。”

夏绿蒂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把封口的信递给约克,“附上我这封一起寄出去吧!还有爸爸哪儿也有几封,等邮差来了一块寄出去。”

夏绿蒂的心似乎也随着这封信而远去,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来自玛丽安的好消息,因此每当约克敲开她的房门,她总是要看约克手里有没有东西。

信寄出去了不到两天,哈斯维德姑婆这才从医院里回来,她的儿子仔仔细细上下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大碍,这才敢上手搀扶她。

“终于到到了这里,这一路上可折腾得我够呛。”哈斯维德姑婆先抱怨了几句,接着又和威廉爵士贴面,“你好啊!我想自从哥哥走了以后,我们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威廉?”

“托您的福,一切过的还算顺利。”威廉爵士热切地亲吻自己姑姑的脸,接着把夏绿蒂介绍给了她,“这是我的大女儿夏绿蒂。”

哈斯维德姑婆这才有些吃惊,“你好啊,夏绿蒂,没想到你居然都这么大了!”

“是的,姑婆,你送过来的东西,我们都很喜欢,非常感谢您。”夏绿蒂也同她拉拉了手,拥抱了一下。

哈斯维德老夫人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今天的居住环境上来了,“我可不愿意走太远,我还是要住在小路边的那栋房子里,哪儿的黄水仙开的可真不错。”

“当时,梅妮早就准备好了,让我带您过去看看吧。”哈斯维德先生早就预料到了,吩咐自家的男管家沃德早早地安排好一切,甚至还把隔壁留给威尔逊夫人的套房也一起布置好了。

哈斯维德先生一边挽着自己母亲的手。一边告诉她威尔逊夫人的回信。

“你说什么?”哈斯维德老夫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又催促他多说一遍。

哈斯维德先生又复述了一遍,惹来自己母亲的怀疑,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面露狐疑地盯着他,“你确定你没有搞错,你收到的真的是威尔逊夫人的来信?是简妮·威尔逊的来信?”

“是真的。”

“这可真是活见鬼,威尔逊先生居然同意她过来拜访。不是他出了问题,就一定是你弄错了。这怎么可能呢?”

“妈妈,是我亲自写信给威尔逊先生,他们也有意化解我们两家的矛盾。”

“这就更奇怪了,他的脑子一定是给苏格兰的泥巴糊住了。不然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么荒谬的主意?”哈斯维德老夫人捂住胸口,表情更加古怪。

夏绿蒂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位姑婆还真是和爸爸说的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会谢,真想每次都能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