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绿蒂抬起头,马车上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彬彬有礼地抬一下帽子向她致敬。
她简直分不清湖水的颜色和他的瞳孔,崔雀花般的眼孔里,忧郁得如同春日里,逐水流逝的蓝色一闪而过,只给她留下了一池春水涟漪。
顺着宽宽的石子路走回来,夏绿蒂不由自主地同伍德太太攀谈起来,不过她得注意时间,毕竟伍德太太只是短暂地来拿一瓶蓝莓酱。
“哦,卢卡斯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伍德太太面容严肃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客人会跑到这里来。
“是这样的,伍德太太,我想向您讨教一件事。”接着,夏绿蒂就把散步短暂的偶遇如实地告诉伍德太太,作为哈斯维德府上的管家,伍德太太理所应当对周围的一切了如指掌。
“嗯?原来是这样。”伍德太太脸颊泛起了红晕,“请您千万不要担心,应该是附近里弗斯伯爵家的车夫,只有他们才用四匹马拉车。他是我见过心肠最热切,待人再和蔼不过的小伙子,他并不会在意您是否同他回礼这件小事的。老实说,这孩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我敢担保。”
夏绿蒂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伍德太太的劝诫而松懈,还是为那明媚的春光而搅动心神。
“小姐?”伍德太太关切地看着她。
“多谢您,伍德太太,我没有什么大事。”夏绿蒂补充了一句,口气像是同她解释自己的走心。
敲钟声响了九下,伍德太太瞬间如炸毛的猫一样,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请您原谅,我没法带着您回到正厅……”
“当然。”夏绿蒂看着伍德太太为早餐大伤脑筋,立刻为她腾出了通道,看着伍德太太胖乎乎的身体灵活地穿梭在狭窄的仆人通道,自己也果断地打开一扇隐藏的门,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她才有心情来看哈斯维德夫人为她准备的惊喜,她的房间可以说是视野非常不错,这是一间舒适、小巧的屋子,墙壁上是米黄色的菱形呢绒面料,印度进口的细棉布装点着玻璃窗,壁炉台上摆放着古老的蓝色大理石烛台,可以组装在一起,也可以把它们拆开来,变成单手拿着的烛台。
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小巧的彩绘玻璃壁画,栩栩如生的希腊女神温柔地注视着她,还有一套法国生产的描金骨瓷等着她的光顾。
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真是要感谢哈斯维德夫人的关爱。
不过,再下去吃早餐前,她得换掉身上这套外出服,换上一身早茶服,约克一起把她的衣服都拿上来了,不过约克此前并没有打理过她的衣服,尤其拿娇贵的丝绸无可奈何。
夏绿蒂看着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皱巴巴的长裙,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还好她带了碳熨斗,即使它占据了很大一部分重量,可现在起了作用,夏绿蒂就不再计较它的重量。
她先轻轻地抖掉上面的灰尘,用毛刷把法兰绒外套上的污渍刷干净,再用水罐里的水均匀地喷洒在衣服表面,铺上一片白棉布,这才开始逐渐地把衣服熨平整。
这也是需要技巧的,太过粗心容易熨不好衣服,反而烫伤自己的手,或者让无辜的衣服遭殃。
夏绿蒂非常想收到卢卡斯夫人的信,最好能告诉她,布朗夫人的女儿乔茜已经过来了,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去熨衣服了,要知道一次性熨完村舍洗衣房送来的,所有清洗干净的衣服,对她来说,比阿尔卑斯山还要高。
卢卡斯夫人为了省钱,选择了只清洗而不熨烫,这可为难坏了她,夏绿蒂想抽空出来教霍斯和约克,可她们都忙的昏天暗地,只好自己接手,这也算她鼓励母亲选择乔茜而不是南希的原因。
等楼下的钟敲了十点,夏绿蒂立刻利索地收拾干净东西,把桌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对着镜子淡淡地涂了一点胭脂,搽了一点粉,还戴上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这才下楼去。
“亲爱的,霍斯顿庄园让你感觉怎么样。”哈斯维德先生看着夏绿蒂,亲热地同她交谈起来。
“非常棒!先生,如果能每天都住在这里,呼吸这样的新鲜空气,我想全英国所有患了肺病的人都会不治而愈的。”
夏绿蒂的恭维讨了哈斯维德先生的喜欢,他开始不停地同夏绿蒂讲述自己选择买下霍斯顿庄园的故事,并且还提到了庄园原先的主人——里弗斯先生。
“什么?里弗斯先生居然是一位伯爵,那么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待着。”夏绿蒂很是吃惊,她并不知道霍斯顿庄园是哈斯维德一家租下来的产业。
因为在若干年以后,她正式去拜访的时候,哈斯维德先生早就搬去了别的地方,她也没有这样单独同父亲出访的机会,她甚至也没有几个这样同哈斯维德先生独处对话的机会,赫然听见一个从没听闻的人,可想而知对于一个活了一辈子的人是多么大的冲击。
“那么您愿意为我讲吗?我可是非常好奇地想听您的故事。”夏绿蒂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哈斯维德先生也顺着夏绿蒂的梯子,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起自己的发家历程。
“哦,要知道,当初我租下它来的时候,它可不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同梅妮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它古老神秘的样子,使劲纠缠着我,最后促使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要知道,这里原先的主人废弃了它很久,连仆人都很久没见过他们的主人,我本来以为这笔买卖会谈的很艰难,谁知道里弗斯伯爵对我说,这个地方只是他们用来打猎的地方,最近几年都没有什么好猎物,慢慢地就闲置了。他并没有嘲笑我不自量力,也没有看不起我,上天保佑他。”
“他对我做出许诺,只要我能恢复这里,他愿意不收费,只是有一点,必须完完整整地保存好这里,所以现在就成你看见的模样,我成了里弗斯伯爵的代理人,代替他在这里收取田租,他也慷慨地把这里的房舍无偿借给我使用。”哈斯维德先生一气呵成,言辞里充满了对这位伯爵的感激之情。
难怪过去的她总把这块产业当做哈斯维德先生的私产,原来里弗斯伯爵也把这块地上的狩猎权授予给了哈斯维德先生,而里弗斯伯爵的留下来的城堡也被他留给自己的亲戚使用,她上辈子唯一一次的拜访还碰上了主人出游,因此夏绿蒂不得而知也就很正常。
谁能指望短短的一周时间,能了解身边所有人的情况,而且她上次也并非特意来肯特郡,只是为了陪哈斯维德夫人去一趟伦敦。
你总不能指望一位牧师的妻子,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支持丈夫的事业,还得不停地走访贫苦人家的主妇,能打听出这么多亲戚的发家致富的故事吧!
况且,哈斯维德先生后期对自己的财产讳莫如深,她当然得会看点眼色。
这时,威廉爵士也下了楼,同桌上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让我来看看今天有什么?”
“哦!”威廉爵士掀开盖子,“请为我向伍德太太表示感谢,有什么比鲤鱼清炖配上一杯上好的红葡萄酒更美味的早点呢?”
男管家沃德对威廉爵士微微一笑,“我一定会为您转达的,先生。”
“哦!请务必这样做。”威廉爵士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等着男仆为他倒上一杯红葡萄酒。
夏绿蒂之前不停的谈话,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并不愿意吃东西的目的,她只拿了特级法式小面包卷、半块煮鸡蛋配上很少的一点奶酪,她一边喝苹果酒,一边同威廉爵士和哈斯维德先生交谈,使他们以为自己进食时间不算短,起码吃下了好几块面包的程度。
“哈斯维德先生,府上的信到了。”一位衣冠笔挺的男仆,为主人送上了信件,也将众人的交谈打断。
“哦,让我来看看是什么。”哈斯维德先生放下刀叉,喃喃自语,“莫斯格罗、约翰、哦!这里有一封来自卢卡斯夫人的信。”
威廉爵士随即放下手里的葡萄酒,这才接过一沓信,仆人早就递上了裁纸刀,里面还有一封写着“夏绿蒂收”的信。
“爸爸,那是我的。”夏绿蒂也很开心,没想到玛丽安和妈妈的信那么快就到了,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在拆开信之前。
亲爱的夏绿蒂
自从你走后,我简直快被家务事折磨疯了!霍斯虽然很好,但是她毕竟不能同时替代你和约克,老实说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不同你和爸爸一块去,不过这样会使妈妈难过,我又庆幸自己留在家里。
家里来了一个新女仆南希,我可没指望她能一下做出一个李子蛋糕给我,不过由于代格拉森先生写信说,可移动鸡舍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到,妈妈让南希先去照顾奶牛,等或者时候再养小鸡,我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你在肯特郡过的还好吗?印度的细洋纱买到了吗?妈妈答应我,会给我的帽子支付账单,如果你买到了,我就为你买的洋纱留着我的帽子。
期待你的来信,
爱你的玛丽安
夏绿蒂已经能猜到威廉爵士的信里说了什么,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乔茜,夏绿蒂简直欲哭无泪,没想到卢卡斯夫人最后还是选了南希,这可真是……令她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23:00有时候改错字会迟一点发,不过不会迟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