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经过提醒,众人才看到朦胧雾色下的族徽,若不是这位少爷非得亲自下车,恐怕仅仅靠着马车夫的号衣就能认出。
“怎么啦?我听下面乱哄哄的。”夏绿蒂用香皂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脸,接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梳子把那一头浓黑亮丽的头发梳通。
约克才上来,就听见自己的主人的询问,迫不及待地要把消息告诉她,“不得了,来了一位阔少爷和他不幸摔断胳膊的仆人。”
夏绿蒂十分珍视自己的头发,听见这样的话,头发被扯下来了两三根,“肯定是这没完没了的雨弄的,这样泥泞的路和模糊的视线,驾着阿波罗的坐骑也不好走。”
她很草率地下了判断,便断定这位车夫一定是位粗心大意的人。学会如何驾驶一辆马车,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自从她亲眼看见发·情的马儿脱离缰绳,把坐在车里的人都给摔了出去,还把面前的几块石头撞的粉碎,她就更为小心地对待驾驶马车的人,某种程度上,他相当于掌控了整辆车人的命运,是生存还是死亡,就在他的缰绳上。
“这位先生和他可怜的仆人还好吗?”
“我说不上来,小姐。”约克摇摇头,“不过他脸色惨白的吓人,说他们车上一个人扭断了胳膊,一个人被甩了出去撞到了石头,他好不容易才驾驶着马跑到这来,就是希望能请人帮忙找个医生。”
“这可真是一位好心的先生。”夏绿蒂这样寻思道。
她很快就想到了可以安慰这个不幸旅人的方法,夏绿蒂抬着头瞧着约克的脸,“约克,请给这位好心的先生送上一瓶府里的白兰地和纱布吧!也许他正需要酒精壮壮胆呢?居然遭遇了这么不幸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怜了。”
约克按照她的吩咐去找了店老板夫人,托她把东西送给这位少爷,说实话,也许杜松子酒也让他平复心情,不过这怎么又比得上兑了苏打的白兰地?
夏绿蒂有条不紊地继续编着自己的辫子,她等下吃完了早饭,还得下去询问一下威廉爵士的意见,她不愿意这么贸然地出门,尤其是她不能完全信任不熟悉的车夫。
想到这里,夏绿蒂又想起了汤姆,他们家的忠实仆人,他做车夫这么多年,除了把她们从马车里摔出过去几次,撞倒过一位可怜的妇人,不幸让她的脚骨折,其余的时候一直兢兢业业,一条人命官司也没有过,他算得上是自己最钦佩的车夫,因为他不但技艺高超,人品贵重,而且绝不为自己的过错开脱,卢卡斯一家都十分喜爱这位忠实的仆人。
现在,她坐在桌子上,一边吃着面包片,一边焦躁地等着约克的回话。
夏绿蒂不由得思索,这间马车旅馆离最近的镇子也有几英里,除非有一位好心肠的绅士,肯在这大雨滂沱的路况下,去那个镇子上设法找一位医生或者药剂师来,否则一切都很难说。
“真是太糟糕了,小姐。”约克脸色像墙纸一样白,带着绝望的口气突然进来,“真是太可怕了,原来那位先生的仆人不是摔断了胳膊,而是扭断了脖子,大家把他抬起来才发现,他脖子一直不停地出血。一圈先生们围着他,使劲揉着他的太阳穴和手,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夏绿蒂大为震惊,但是还是保持着冷静和理智,“非得医生和老天一起救他,少一个都不行。”
“非得叫医生不可,先生们讨论出什么?哪位绅士肯出面去一趟,也许他还有救。”夏绿蒂喃喃自语。
约克惊魂未定,毫无头绪地开口,“也许,也许还在商量怎么处理,店主人已经腾出了两张床,请把人把他们抱到了床上,店主夫人颇有预见地安排妥当,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不能全然怪别人,即使是在救人性命的危难时刻,谁有这样高超的马术,可以担保自己一定能叫来医生呢?
威廉爵士理解这位年轻少爷迫切想要找到一位医生的心情,要是他再年轻三十岁,他的热血还没有被生活的棱角磨平,也许他还能凭借冲动骑着马出去,可是无论是缠绵不断的雨,还是掺着碎冰的泥路,都在昭示着上帝正在召唤这两位年轻人回天堂。
“你怎么来了?”威廉爵士很吃惊自己的女儿居然下楼,于是他很温和地劝说夏绿蒂,不必过来凑热闹,因为女士们往往会因此而不安。
夏绿蒂把目光投向人群,她一口热茶也没吃上,就匆匆下楼,手里还举着一根蜡烛,把她平庸的脸衬托十分柔和。
“爸爸,还没有商量出什么吗?”
“刚才有一位绅士自告奉勇,可是他既不熟悉路况,水平也不高超,我们就劝他不要这么冲动,还是选出一位最合适的先生,替我们去一趟。”
“那要选到什么时候呢?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趟旅途简直糟透了。”威廉爵士尽力保持着公正,因为他是这里身份第二高的人,可是他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爸爸,让我去看看吧。”
“你?”威廉爵士感到很吃惊,“我的小玫瑰,你可真让我吃惊,你过去做什么?”
“我带了镇静剂,也许会有些用。”
威廉爵士简直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十分痛快地把夏绿蒂往里面带,并且客客气气地告诉屋子的主人,自家随身携带了一点药剂,也许派得上用场。
哪怕夏绿蒂小姐带的不是药剂,只是一瓶圣水,劳伦斯也是十分感谢她的馈赠,前十分钟他就托她的福,喝下一杯白兰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能更加从容地处理这件事情。
当看见夏绿蒂小姐的那一刻,他十分感激地上前,带着一片感动的心情把卢卡斯父女迎进来。
架子上摆着一盆水,已经被血染红,夏绿蒂借着烛光看了一眼床上的倒霉蛋,店主人夫人正拿着海绵给不断流血的伤口吸血,她看见自己的纱布派上了用场,心里很是高兴。
接着,夏绿蒂把蜡烛放在桌子上,把镇静剂递给了忙前忙后照料的妇人,趁着余光仔细端详着众人。
劳伦斯先生虽然被摔的鼻青脸肿,但他是伤最轻的那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风华正茂,即使是一点轻伤也无损他优雅的气概。
至于剩下两位,都摔到了头。
夏绿蒂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琢磨出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