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夫人和其他家族成员不同,她可以在床上享用仆人送来的早餐,四角雕花的栗子木桌子放着热腾腾的一壶热茶,上好的热面包卷、燕麦粥、烤面包、白煮蛋还有今日的特别早点——一杯热可可饮料。
卢卡斯夫人端起茶壶,并没有发现本来应该垫在托盘下的报纸,于是她起身揿铃,结果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难道约克也知道未卜先知了?
卢卡斯夫人带着好奇心,正要出声,她丈夫威廉爵士带着几分急促,“亲爱的,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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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偷窃,这可是要被绞死的。”霍斯听着约克绘声绘色描述卢卡斯夫人苍白的脸色,还有威廉爵士气愤的语气。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约克点了点头,“真是不可思议,卢卡斯家族居然发生这样大的丑事,也许老爷马上就要动身,去肯特郡看望他的姑姑。”
“可惜只有老爷一个人动身,在夫人还没有去教堂举行安产感谢礼之前,她是没法走出这个家的。”
“这话不错,毕竟她们的关系那么好,夫人听见老爷的话,连我送上去的报纸都不看了。”约克紧紧裹着头巾和围裙,从霍斯手里接过用来接清水的桶。
“可怜的夫人,这下她一定没有心情享用农户送来的一只鹌鹑,本来今天下午就得烤它,现在只能把它放在储存室里。”霍斯略带遗憾地抒发感慨,却被门口的夏绿蒂听的一清二楚。
威廉爵士的姑姑哈斯维德老夫人,嫁给了她父亲的一名故交——他在肯特郡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律师,她还生育了好几位子女。
威廉爵士同他们家关系不错,威廉爵士能当上梅里顿的镇长,也多亏这位慷慨亲戚的资助,尤其是在他获封爵士以后,哈斯维德一家同他们更加亲密。
就在前几个月,卢卡斯夫人还把赫特福德郡盛产的山货和一筐自家院子的苹果当做圣诞礼物,送给了哈斯维德一家,得到了新鲜的海产品和精美的贝壳风铃。
偷窃?
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位年老且有体面的妇人身上,要知道那只是一块黑绸面纱,才十六个先令!绝对是店员弄错了,威廉爵士是这么想的,卢卡斯夫人也和他一样。
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她一样那么热心肠的妇人,她因为病重而无法操持家务的时候,还是哈斯维德老夫人代她管理了一段时间,虽然那个时候他们还住在肯特郡。
“我明天就动身,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威廉爵士竭力把话说得流畅,可巨大的愤怒还是袭击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抱怨。
卢卡斯夫人当即开口,“当然,亲爱的,我想他们一定心情坏透了,如果我们能帮上些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卢卡斯夫人看见报纸上的日期,随即打了一个寒噤,因为家里只有三匹马,春天很快就要到了,利河的坚冰已经化冻,没有什么比马更好的畜牲来帮农夫播种,出于一年的规划,卢卡斯夫人早早地把马出借给农夫,争取让他们早日平整土地。
现在,家里的马都借了出去,家里可没有别的马儿可以拉他到肯特郡。
“我的老爷,恐怕你得坐出租马车才能过去了。”
威廉爵士瞪大双眼,嘴角微微抽动,“这是怎么啦?”
“家里没有马了。”
“一匹也没有了吗?”
“一匹都没有剩下,全都借出去了。”卢卡斯夫人气恼丈夫全然忘记当初的诺言,又大声地嚷道,“这可是你答应他们,每年春天都能把马借给他们。”
威廉爵士这才回忆起当初他的话,不由得闷闷不乐,“这可真是倒霉,养的这几匹马,简直不像我的马,春天得用去播种,秋天得用它收割,只有狩猎季的开始我才能用上它。”
“若是没有马,恐怕我们的租金就要少一截了,我的老爷。”
卢卡斯一家这几匹马,一年要花上一百多金镑,它比家里其他牲畜金贵多了,只有奶牛的地位才勉强能和它比较,这不仅仅是一匹马,还是威廉爵士的脸面。
如果没有马,他就不能参加狩猎季,不参加狩猎季的绅士,还配称作绅士吗?
无论如何,威廉爵士只好听从太太的吩咐,去租借一辆出租马车,把他给送到肯特郡上。
他可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夏绿蒂正绞尽脑汁地想让他把自己也给带上,这也是她目前最大的愿望,想办法离开赫特福德郡,以此躲开即将举行的舞会。
“事情就是这样,明天你们的父亲就得动身,看看哈斯维德一家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两位年轻的小姐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得知这样糟糕的事情,简直让她们不知所措。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姑婆是那样有体面的夫人,她去年托人送来的格子棉布就有十几先令,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条面纱而偷窃!这是诽谤。”玛丽安涨红了脸,她的措辞难得如此辛辣刻薄。
卢卡斯夫人反而温柔地点点头,“我和你父亲都是这样想的,哈斯维德先生就是一名正义且有道德的律师,他不会看着自己的母亲蒙受冤屈。”
夏绿蒂也附和着开口,上一世她也被这件事弄得不知所措,不过结局是哈斯维德先生成功解决这件事情,虽然确实影响了哈斯维德女眷的声誉,不过哈斯维德先生的两个姐妹都已经出嫁,下一辈的女孩子才五六岁,实际上影响也没有想象的大。
“妈妈,难道就叫爸爸孤零零一个人坐着出租马车,连一个仆人也不带去肯特郡吗?”知道了故事结局,夏绿蒂很主动提出这个疑问。
不出所料,卢卡斯夫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妈妈,这可不行,连一个仆人也没有,这简直坏透了,肯特郡的人一定会议论纷纷。”玛丽安擦干眼泪,迅速回忆起哈斯维德家的邻居们,他们虽然没有爵位,家境可比卢卡斯一家富裕多了,怎么能让爸爸就这样过去。
“可是,霍斯得帮家里照顾厨房,约克得打扫卫生,马夫汤姆先生最近摔坏了腿,哪里还有别人。”
“不如就提前雇一位女仆过来,让霍斯带着她熟悉家务,让约克和我一起陪着爸爸过去?”
“什么?这可不行,我的小宝贝,下个周六就是勋爵夫人举办的舞会……”
“可是她的请帖还没送过来,爸爸身边也不能没人。”
“现在就去请,就说我说的。”卢卡斯夫人咬咬牙,本来打算最忙碌的时候再雇人,现在这个计划可全泡汤了。
“不如再请一个门童吧,他可以帮助迎接客人,爸爸出远门的时候,虽然没有贴身男仆这么体面,好歹也是个仆人啊,而且价格也不贵,空闲的时候还能帮园丁打理花草。”夏绿蒂再接再厉,还是遭到了拒绝。
“这可不行,家里可没有这么多余钱。”一句话打发了夏绿蒂,不过女仆能提前来,就是一项胜利,起码霍斯能暂时代理女管家的责任,协助她管理家务。
紧接着,夏绿蒂又敲开了书房门,看着满脸疑惑的威廉爵士,她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说辞,威廉爵士一下就高兴起来,旅途中有女儿的照顾,也算一项不错的籍慰。
他当即在正餐的时候宣布这一项决定,卢卡斯夫人很气恼地反驳,“这怎么能行,下周六有勋爵夫人的舞会呢!这可是她第一次社交。”
一听见这句话,威廉爵士顿时觉得有些抱歉,刚要开口,就被夏绿蒂抢了先,“妈妈,没有关系,父亲和姑婆这么要好,应该去看一看,而且圈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不去也好。”
她对于勋爵夫人的舞会,半个兴趣也没有。尽管她穿的是乡下最体面的裙子,而且是丝绸的,可先生们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兴趣。
夏绿蒂一直认为这世界上最没有私密性的地方就是舞会,她进场的那一刻,身上的扇子和手套早被懂行的先生们看出,她不过是一个小乡绅的女儿,由此对她毫无兴趣。
余下的先生不是去恭维嫁妆高昂的淑女,就是挑逗美貌异常的女士,她干瘪的像没舒张的苹果,绝不会有人对她有兴趣的。高尚的绅士们也不过出于同情而选她做舞伴,第一次舞会的经验简直坏透了。
她宁愿去几十英里外的肯特郡,也不愿意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打扮。
至此,威廉爵士彻底做了决定,夏绿蒂同他一起去哈斯维德家,卢卡斯夫人只好听从他的吩咐。
而约克得知即将有一趟长途旅行,简直高兴坏了,反而是与夏绿蒂关系最近的霍斯很是难过。
“别灰心,霍斯,下次旅途我一定带上你,家里可不能没有会厨艺的人,否则谁来调教布朗夫人的女儿?”
夏绿蒂把珍贵的信任交付给霍斯,让她一下感受到自己的不可或缺,瞬间打起鸡血。
夏绿蒂连茶会也无心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卢卡斯家族还没有阔气到可以雇佣一辆不必下车的马车,舒适的羽绒垫和睡袍都十分必要,还有她腌制的腌酸橙,小小一枚在晕车的时候吮吸一口,能瞬间让人回到乡间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我忘弄定时了,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