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尼姆走了之后,多尔和爱莉爬上山坡去看日落。
他们几乎每晚都去,边爬边回忆童年时代的嬉戏追逐。但是这一天,多尔沉默着。他带了几只碗和一罐水。坐下后,他告诉爱莉尼姆来访的事。听完,她哭了。
“那我们去哪里呢?”她问。“这里有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家。我们怎么活下去呢?”
多尔垂下眼睛。
“你想让我去那座塔当奴隶吗?”
“不。”
“那我们就别无选择。”
他为她擦拭眼泪。
她用手臂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每天晚上她都会这样做。如此细小的爱的举动往往能够产生巨大的能量。每次,多尔都会感到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人好像被毛毯包裹着,他知道没有人能够像她那样爱他,理解他。他把自己的脸埋进她长长、黑黑的头发,他的鼻息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有那样的节奏。
“我会保护你的,”他承诺说。
他们坐了很长时间,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
“看,”爱莉小声说。她喜欢日落的颜色——各色的橙,各色的粉红,各色的绛红。
多尔站起来。
“你去哪里?”爱莉问。
“我得去试试。”
“别离开我。”
但多尔还是兀自走到了一堆岩石边。他将水倒入一个小碗,把小碗盛在一个大碗里。然后,他把插在小碗的孔里的一块瓦片抽走——那个带孔的碗正是被尼姆嘲笑的——水滴出来,安静地落入大碗,一滴接一滴。
“多尔?”爱莉小声呼唤他。
他没有抬头。
“多尔?”
她将手臂绕住自己的膝盖。他们的将来会怎样呢?她在想。他们能够去哪里?她埋下头,使劲闭上眼睛。
如果有人记录下这段历史,那么这将是世界上第一个计时钟被发明出来的时刻:他的妻子孤独一人,柔声哭泣,而他则忘我地计算着那一滴一滴流出的水。
多尔和爱莉那晚留在山坡上过夜。
太阳升起时,她还在睡。他则强忍着倦意,看着黑色的天空变成深紫,然后又化成一片蓝。太阳好似金色的瞳孔,冉冉从地平线后面升起,它散发出的光芒似乎让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白花花的。
明智一点的话,他或许该专注于日出的壮观景象,并为能够观赏到这一幕而庆幸。但是,多尔不是为了壮观的景象而来的,他想要的是测算它的长度。太阳出现后,他将大碗从滴水的那只碗下挪开,然后拿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在大碗的水平线上划下刻印。
这个刻印——他推测——这点量的水——可以衡量黑夜和白天之间的长短。从现在起,没有必要祈祷太阳神的回归了。他们可以用这个水钟,看着水位线的上升,推测黎明何时到来。尼姆错了。白天和黑夜的转换并不是因为天神们的战斗。多尔用一个碗就破解了这个问题。
他将剩余的水倒掉。
上帝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