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在床上,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汽车旅馆的停车场上偶尔有车辆驶进驶出,车灯扫过她们的胴体。加比的一条腿缠在米莉安的腿上,米莉安的一只胳膊搂在加比的胸前。
上一个小时的激情戏码再度重演。
在那辆亚利桑那州牌照的出租车后排座位上,两根饥渴的舌头互不相让地胶着在一起,而她们的手则伸进对方的裤子,用手指玩着调皮而又淫荡的游戏。回到汽车旅馆,两人相拥着撞开了房间的门,衣服则像魔术师从袖子里抛出的手帕,瞬间飞向房间的各个角落。强烈的快感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汹涌袭来——四根手指在腰上轻轻按压,一张脸埋在她双腿之间,还有那条迫切而又灵巧的舌头。她的脊椎高高向上弓起,每一根神经都像过载的保险丝,濒临熔断。她的嘴巴在加比的脸庞上不停游走,遇到凸起的疤痕便沿着一路亲吻下去。加比有一双充满魔力的手,它们时而紧紧抓住她的臀部,时而又爬上她的胸脯,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乳头——这真是一幅活的春宫图。热与光交融,床单凌乱地缠绕在一起。羞怯的笑声、欢愉的呻吟声、意乱情迷的咕哝声此起彼伏。牙齿和舌头像快乐的播种机,还有无数的吻:蜻蜓点水的吻,激情澎湃的吻——
“我记得你说过不想和女人上床。”加比说。
“我说过很多话。”
“可我们不应该只是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啊。这不是很融洽吗?”她感受到了加比的注视,扭过头,遇到了加比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的伤疤几乎看不见,“喂,小妞,我正欲死欲仙呢,干吗提这个?”
“哦,欲死欲仙,你让我想起了巴兹,真扫兴。”
米莉安笑起来,“别提那畜生。”
然而加比的话却钻进了她的心里,一个微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呢?你们不应该只是朋友吗?米莉安晃晃脑袋,想抖掉这令她心烦意乱的念头,可那个声音却像网页上讨厌的弹窗一样自动跳了出来:你和女人上床是因为你感觉很爽,而这种感觉让你欲罢不能。
“你今晚真厉害。”加比说。
“是吗?”
“是。”
她“嗯”了一声,“也许吧,你也一样。看着像个乖乖女,一上床就成了荡妇。”
“也许你真能找到这个女人,米莉安。”
“但愿吧,谁知道呢。”
“你真觉得她能……帮助你?”
帮助。加比很少用到这个词,因为她不喜欢谈论米莉安的诅咒。这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或者也许她相信,只是因为太害怕而无法面对,毕竟那是一个完全超出她想象的遥远而混乱的世界。
“我不知道,希望如此吧。”
加比俯身在她肩膀上亲了一下,“我也希望如此。”
米莉安向前一挺,坐直了身体。强烈的渴望像电流一样沿着脊椎溯流而上,她的皮肤忽然收缩,仿佛身上爬满了蚂蚁。她知道,这是烟瘾复发的征兆。她感觉脖子就像被一条大蟒蛇紧紧缠住,舌头上甚至泛起尼古丁的味道。她的嘴唇微微分开,形成一道缝隙,急切渴望有支香烟把它填充。
她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紧咬的牙关之间钻出近乎疯狂的笑。这并不是快乐的声音。加比听到了,讶异地坐起来,“你怎么了?”
“我想抽烟。”
“你不是在戒烟吗?”
米莉安竖起一根手指,“不不不,别跟烟鬼提戒烟,就像别跟暴脾气的人说他脾气不好一样,你只会把他激怒。我知道咱们刚刚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但你不要因此就以为我不会咬你。”
“你尽管咬我吧。”加比的一只手沿着米莉安的脊柱向下游走,一直来到脊柱的尽头,而后从腰部向前,滑至米莉安的两腿之间。米莉安不自觉地战栗起来。冷或热,她搞不清楚,身上湿漉漉的,嘴里的感觉却是口干舌燥。
“我能让你舒服,我甚至能找到可以塞进你嘴巴里的东西……”
米莉安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但她忽然抽身出来,裹着床单便跳下了床,“听起来很诱人,我很想继续,但我要抽烟。我需要烟,就像鱼需要水。我确定我在屋里的某个地方藏了备用的烟。”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查看了闹钟下面,而后又走到墙角那张难看的椅子前,掀开坐垫。
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藏过烟,可她大醉过好几次,说不定在那个时候藏过?也许神志不清的米莉安想帮一帮未来的米莉安,也许她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物——
“别找了,快回到床上来。”加比说。
可米莉安正像一只愤怒的猫,准备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未能幸免,她的手从一件物品直接飞到另一件,而不管前一件物品是否归置到原位。她嘴里不干不净地操这个操那个,像疯子一样不停念叨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杂志掉了,台灯倒了,遥控器旋转着滚到地上,她捡起来,使劲拍打——
电池盖弹了出去。
原来电池仓里有文章,一支香烟被掰成两截放在本该放电池的位置。她如获至宝般用拈花之指将烟捏出来,放在鼻子下面贪婪地闻着,啊。而后她像交响乐团的指挥家一样举在空中挥了挥,嘴里哼起了《欢乐颂》。
“米莉安。”加比说。
“天啊!”米莉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我没有火!我没有火!”穴居人的焦虑瞬间将他包围,“快,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点火的。”她打了个响指,结果全身都跟着颤抖,“不,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可以摩擦身体,让爱火燃烧,嗯,很可爱,不过我保证,抽完这最后一根棺材钉我就继续开始戒烟,然后咱们继续滚床单,想滚多久就滚多久,但是现在——”
房间里响起手机铃声。
加比蹙眉问道:“是我的手机吗?好像不是啊。”
“我的手机已经丢了。”对,被那个疯女人抢走了。
米莉安一脚踢开一个掉在地板上的枕头。
枕头下面,是那个死人的手机,那个狙击手,史蒂文·麦卡德尔。
别接,别接,别接。
米莉安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