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的卡车驾驶室里密闭到呼吸困难,米莉安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沉入漆黑冰冷海水中的运尸袋里。雨如瀑布般落下,也于事无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多了一位乘客——凯蒂,在他们身后的座位上坐着,还因为米莉安无法得知即将发生什么。太多困惑了。这让这些凌乱发生惨案的时间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安妮·瓦伦丁的死亡。是她自己造成的?可能是。她的心智是一个没有填充物的娃娃,米莉安对于扔下那个可怜的、六神无主的女孩感到内疚不已。她的伤口不是新鲜的。不可能是基纳造成的。冰毒上瘾?可能是。这或许可以作为自杀的一个合理解释。
但是那张留在“雷恩”门下的字条……
脱离你的罪恶,免除你的绝望。
魔鬼会将你带走,义无反顾。
基纳的歌曲。《邪恶的波利》。
但在这里应该是《邪恶的米莉安》。
肯定有人知道。这可能是基纳做的吗?她一直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学校。如果他这段时间一直盯着“雷恩”,自始至终预谋着这次谋杀——那就有迹可循了。可能就是这样。
不过,始终觉得有些异样。
啄,啄,啄。
米莉安打开收音机。搜索着电台,收听新闻。
“菲尔斯棒球队的队员今年发挥得都不怎么好,但他们其实是在默默地蓄势待发——”
“——雨水将在未来四天里继续持续加强,我们处在热带风暴埃斯梅拉达的边缘——”
“现在一个来自孟买泽奇特尔的爵士精选集已成为我们全球《咖啡厅之声》栏目的一部分——”
她关掉了收音机,揉了揉她的头。感觉就像她的鼻窦塞满了沾血的棉花。“多抹棒”让她的脸庞紧绷。拖拽着、啮咬着、燃烧着。
“也许我们应该待在医院。”路易斯说,“他们希望你留下来过夜,观察你的脑震荡。”
米莉安发出了一声嘟哝:“去他妈的噪声。没有那么糟糕啦。其实——”她轻轻拍出一根香烟,打开了窗户,一股清爽凉快的夜间空气给她做了一次洗礼,“这是医生的嘱咐。一勺糖。”还有37种致癌的化学成分。如此美味可口。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路易斯说。
“这不是忏悔的时候。”
“也许是忏悔的时候。”
凯蒂看着他们交流。米莉安叹了口气,用那只受了伤的手点燃了香烟,吹出的一缕轻烟随风飘散。
“好吧,我先做一个忏悔。”在路易斯打断她之前,她脱口而出,“我……和一个老师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个教练,或者先生,或是随便你怎么称呼他。”
凯蒂第一个发了言:“贝克·丹尼尔斯?”
“我……我认识他。我遇见过他,一次。”路易斯坐直了起来,“送一些体操垫。”
“我们没有上床。”米莉安说道。
“好吧。”
她能看到他的双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如果那个方向盘是一个男人的双肩,那么那个男人一定会锁骨破裂,倒在地上。
“我们搏斗。就是字面上的这个意思。然后——我们相撞,我们快要——但我们没有——你知道吗?我应该自己保守这个秘密的,就像我说的,这不是一个忏悔的好时机。”
路易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他要么是要冷静下来了,要么是要积聚足够的心理能量用意念去杀死卡车上的每一个人。
“我是属于你的。”路易斯突然说道。
“什么?”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保护你。”另一次深呼吸,“我看到了些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路易斯?你看到了什么?”
“一只鸟,一只乌鸦。”
米莉安紧张了起来。
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她。不只是一只乌鸦,而是一整条道路满是乌鸦——但只有一只事关紧要。那只用米莉安的声音说话的乌鸦。然后,从他的眼窝里,伸出一根羽毛,以及那几缕泥泞的头发。
“入侵者。”她大声说道。其实她并没有刻意为之,只是她内心的声音从笼子里倾泻而出。
这意味着入侵者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自己脑海中的一个囚禁之人,不只是她的一种潜意识的表现。
“我一直都经常看到那个入侵者。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只是一个存在于我脑海里的一个东西,但是——”
“它仍然可能是的。”凯蒂说,“也许路易斯看到的是你……嗯,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托梦。为你点亮一座指引的灯塔。”
“这个消息就是我拼命赶过来的原因。”路易斯说道,“凯蒂也许是正确的。并且,那只鸟真的用你的声音在说话。”
前方,学校的大门。
这么晚了,没有人在警卫岗亭里值班——已经凌晨一点了。凯蒂跳下了车,然后直奔向挂着考尔德科特校名牌匾的石柱。她拉回一块砖头为了露出一个带着白色按钮的触摸板。
接着按了几下按钮,门缓缓而开。
他们毫不犹豫地进了学校。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路易斯把车熄了火,但米莉安碰了碰他的手。
“不——你留在卡车上。以防我们被抓住了。凯蒂得带我进去,因为她有钥匙。”
凯蒂摇了摇钥匙环,露出了一个忧伤的笑容。
“我要进去。”路易斯咆哮着说,“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我是来保护你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
米莉安笑了一下,“这是一所女子学校。全校全部都是女孩。好吧,当然,她们当中的一两个也许知道如何用一块多芬香皂雕刻出一把小刀,但是,总的来说,我觉得我可以拿下她们。”
“那个给你留下那张字条的变态可能还在那里。”
“哥们,我们试着进去,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不称呼你为弗兰肯斯坦是因为你喜欢厚底鞋,你太魁梧了,容易惊扰到别人。放心,我们会没事的。”她这样说道,也希望真的会这样。这并不是说她不希望引起注意。那个在卡车驾驶室的忏悔让她有点不舒服。她需要空间。她觉得他也是如此。
他没有微笑,只是点点头,“好吧。快去快回,不要逗留。”
“我会的。”
她想要去亲吻他的脸颊,但又不太确定——这会不会传达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她自己清楚她究竟想要传达什么样的消息吗?
取而代之地,她向他敬了个礼。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他妈的会给你敬了个礼。”
他凝视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志气满满的人。当然,她也有可能是。
面颊泛红,一头雾水,米莉安和凯蒂一起走进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