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一个小时之后才出现。这就是这些地方的问题。不像在城市里,你只需要伸出你的手,或者用你的手提包去敲击一下出租车来引起司机的注意。在这里,你需要打电话预订出租车,然后你等待,然后继续等待。
她在蓝月亮餐厅里打的电话。
她闻着店里的气味。香喷喷的芥菜、鸡汤。新鲜出炉的面包。面包,那富含酵母和碳水化合物的饱肚美食。这些足以把凶手和死去女孩的画面从她的脑海里挤出去。
暂时。
有人留了一个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在桌上,放在一个托盘里。他们甚至没有用嘴去咬——只是用刀切了一半,然后留下另一半形单影只地躺在那里。
她瞥到了一块火腿,如同一种挑逗,就像一个女孩显露了一点点大腿。
她悄悄地挪过去,就像一个在追踪她猎物的猎手。
一阵铃声响起,门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大声问了一句,实在太大声了,“嘿,谁预订了一辆出租车?”
她抬起了她的手,说:“是我,等一下。”但是当她带着明媚的女孩式笑容转过身来时,她身后的餐厅店员已经将托盘里的食物倒进了附近的一个垃圾桶。
米莉安真想砍下她的脑袋。
快进十分钟,米莉安坐在了出租车的后面。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风挡玻璃上。
雨刷来回晃动,而且由于司机没有打开收音机,她所听到的全是:雨刷来来回回,咔嗒定点,唰唰划过,沾湿雨水的轮胎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按下了窗户,点了一根烟,没有争得司机的同意。
吐出一口烟圈飘到了窗外。
突然希望路易斯在这里。即使只是他一句告诫她不要吸烟的话语也会令此时的米莉安感到无比温暖。
现在的米莉安也甚是想念他们缠绵的时刻。
她轻弹一下烟蒂——呈螺旋形状,灰色雨中的余烬——正当她要把窗户摇起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什么东西。
空气中飘浮着某种化工品的臭味,如同一种超剂量的廉价洗发水,好像是被用来清洗过死负鼠内脏的卡尼尔洗发水的味道。它让她的眼睛感觉到一阵灼痛,米莉安突然感到不堪重负,仿佛这辆出租车压着她,如同一瓶苏打水里的甲壳虫会被人类的皮靴碾碎一样,要将她彻底粉碎摧毁。
她无法呼吸,她觉得寒风侵肌。
她的手指向内卷曲,指甲“咬”进了她的手掌。突然一种感觉击中了她:我知道那种味道。
她不是从她曾经的个人经历里知道这个味道的。
她在她的通灵画面里面闻到过。第一个通灵画面。十八岁的“雷恩”在一个被烧毁的房子里被砍掉了头颅。
有时她的通灵画面会给她一个嗅觉。其他时候,却又没有,不是一直都有。也许她可以看到一个人生命的三十秒,也许是五分钟。这都是通灵画面给予她的。
只要得到她脑海中那些乌鸦头怪物与鬼魂的允许。
然而现在,嗅觉记忆正死死地痛笞着她的脸颊。
她咽下逆流的胃液,然后缓解了一下自己恶心的感觉,让自己可以问出个问题。
“什么……”千万别吐,千万别吐,“那是什么味道?”
“啥?”出租车司机问道,显然是陷入了道路的催眠术。
“这个气味。这该死的……化学气味。”
“噢。那个?哎,是的,我很少再会闻到这个味道了。有时它洗刷了整个城镇,我会感觉到它强大的气息,但大部分时间我会忽略它,你知道吗?”
她咆哮道:“你无法忽略一个味道,你可以忽略一个。你知道吗?不重要,只是这是他妈的什么味道啊?”
“SUS-Q彩色工厂。”萨斯奎汉纳的SUS-Q,“他们做颜料和油漆之类的东西。”
他住在那个工厂附近。卡尔·基纳居住在SUS-Q彩色工厂附近的某个地方。他肯定住在那儿。她感觉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匕首一般在刮擦着她的咽喉。
“更改计划,掉头去那个工厂。”
“但是,那是北边,而你想往西走,去新柏林。”
“是啊。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的是更改计划。照我说的去做,好吗?老天。”
她现在感觉被封闭了。
她身上的所有细胞如同飞翼一般在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