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一片灰色,捕捉到光束下的尘埃旋涡与腐朽的琐屑,这束光终结于劳伦·马丁的脸上,十八岁,她被捆绑在一个老医生的桌上。她身下的皮革垫已破损,咬住了她赤裸的背部、大腿以及臀部。气味混杂在一起:汗味、尿味、铁锈味,所有这些气味交织成一种刺鼻难闻的化学恶臭。
劳伦被带刺的金属线塞住嘴,伤口一直延伸到她的头上,从前到后——生锈的倒钩戳进女孩的嘴角。
金属丝把她的头钉在桌上。
她的舌头和嘴唇干燥枯裂。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她周围的墙壁已被熏黑、烧焦。壁纸像久泡于水的皮肤般起了泡。天花板到处都被拉了下来。旋钮和配线管摇摆垂悬,被下垂的已损毁的绝缘束托起,看似仿佛灰色乌云被暴雨拖扯下垂。
飞蛾翩翩起舞,蟋蟀吱喳而鸣。
一个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唱着歌儿。
“年轻的人儿,请倾听我讲述可怜的老波利的命运故事,她是一位淑女,年轻貌美,窈窕动人,却在绝望中呻吟,在呻吟中死亡。”
这首歌具有民间风味,古老的、缓慢而有节奏的。他的声音粗重而沙哑,在它背后,声音颤抖而摇曳,从低音到高音,如同叉子的尖齿穿过一块石板一般愉快悦耳。有时是男声,有时是女声。
她会去嬉戏,舞蹈和玩耍,
尽管她所有的朋友都会说,
“当我老去,我会求助于上帝,
我敢肯定他会带走我的灵魂。”
被堵住嘴的劳伦呜咽抽泣。开裂的嘴角结了痂,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变干。她的两个手掌都被刻上了“X”的记号。浅浅的伤口,但是两个一模一样。她的脚上也有两个相同的标记。
“一个星期五的早晨,波利生了病,她顽强的心脏开始出现故障,她哭着说‘哦,不,我的日子已耗尽,而现在忏悔已太迟’。”
一种新的气味,有刺激性的气味,在空气中渗透、弥漫。强劲的干花、葬花、玫瑰、薰衣草和康乃馨的味道,以及油状的苦橙酊。
她呼唤妈妈来到她床前,
她的眼珠在头上滚动旋转,
模样阴森,她早已猜到,
然后她哭了,“这就是我的厄运”。
男人的脸是一只鸟的脸,一只无羽毛的野兽,皮革铸成它的血肉,喙如同一个孩子的胳膊那么长。油腻潮湿的缕缕黑烟从喙孔中升起。拴在肉之上的薄膜护目镜后的人眼透过镜片熠熠闪烁。这不是他的头,而是一个兜帽,兜帽覆盖住他的肩膀,一直到那裸露、灰黄的胸部。一个文身穿过他的胸部,如静脉般澈蓝,如瘀青般阴暗——一只家燕的回旋镖翼,双尾锋利似一把烧烤叉。
他进入房间的暗黑角落,经过一个烧焦了的床垫。从阴影中,他拿来一把消防斧。
她呼唤父亲来到床边,
她的眼珠在头上滚动旋转,
噢,教父,永别了吧,
你的邪恶的女儿在地狱里尖叫。
劳伦看到斧头之后拼死挣扎。她来回蹭她的脑袋,试图逃跑,试图释放自己的部分身体——当铁丝网锯到她的脸颊时,她的尖叫空谷绝响,撕心裂肺。
血液翻滚在她的喉咙,几乎令她窒息。
鸟嘴状兜帽的男子斜靠过来,爱抚女孩的脸。他的手指回到带着红色的湿润状态。他退后,斧头贴着文身的墨印。
“我忽略了你所有的劝告,我的肉体欲望将会减弱,
当我死后,记好你的邪恶波利在地狱咆哮。”
那个男人闭上眼睛。兴高采烈、欣喜若狂。斧头高高举入天空。一对昆虫突然转向,在刀片附近绕行:在轨道上的飞蛾如同小小卫星。
那个男人唱歌的时候,女孩扭动挣扎,嘶声尖叫,绝望呐喊。
她扭着双手,呻吟着,哭泣着,在死去之前咬住了舌头。
她的指甲变成了黑色,她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她离开人世,离开了这个低谷。
斧头刃重重地落在桌上。它砍进一个凹槽里,这个凹槽不是刚刚形成的。劳伦的脑袋,静静地翻滚到桌子后面。那个男人将它踢进一个破烂的衬着黑色塑料垃圾袋的柳条筐内。
凶手“当啷”一声把斧子丢弃在地上。
他拿起那个人头,高高举起,仍在歌唱。血噼噼啪啪地滴落到受损的地板上。现在,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坚韧不拔、轰隆咆哮、低沉沙哑。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吗?现在不能算在歌唱。这些字眼甚至不能算作是他说出来的,顶多算是随着他的咳嗽声从他的喉咙里咳出来的,并被吐在了地上。一次非常粗鲁的吐痰。
希望这个警告,
带给那些喜欢波利选择方式的人,
脱离你们的罪恶,免除你们的绝望,
恶魔会带你们离开,义无反顾。
那个男人从他那衣衫褴褛的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对钢丝钳,然后切断了劳伦的舌头。他应该学会依照窍门来办事,钢丝钳夹断了舌头也花了一定的时间。
她的双眼依然睁着,如一池春水,波澜不惊。杀手放声大笑,低沉嘶哑,欣喜若狂的颤颤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