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谎言。它在那里等待。如同一把剑高悬于她的头顶;如同朗姆潘趣酒里的一根阴毛;如同一个谜、一个尖锐的问号;如同一把准备割开她的咽喉的镰刀。
她不明白。这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站在那里,视线飘到河流的另一边。将椒盐脆饼投掷到泥泞的、如牛奶般黏稠的水域。反省那个谎言,梳理其背后的动机。
她心中的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在帮这个女人的忙。凯蒂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胰腺癌——米莉安,这只站在死神肩膀上的乌鸦,之前在她的通灵画面中看见过。就像火上浇油,一旦开始,就不会熄灭,而且会肆意蔓延。告诉女人她的诊断结果,这是——什么?只是一系列削弱她精神力量的治疗方法,会一次比一次更糟糕。一切都是徒劳的。绝望之门大敞于世,等待着她的只有虚幻与无边的黑暗。
然而,也许,这是惩罚。也许她早就想惩罚这个女人。还说你他妈的不想要我的帮助?你弄洒了我的苏格兰威士忌,让河水白白吞噬了我一百美元?就像一个消极好斗的孩子从窗台上推倒一盆植物,仅仅是为了让妈咪发飙:她撒了谎。一个缘于微小的、秘密的报复心理的谎言。一个瞬间产生的报复行为。
尽管她的想法(对为什么要撒谎所给出的理由)不合情理。而且这也不是她所有想法的全貌。也许,这仅仅是这个谜团的一部分,它的边缘,边缘,被消极空间所着色的页边空白——但这的确不是她所有的想法。
她做了她目前能做的所有事情。她开始抽烟。
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满满一口袋的钱。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打一辆出租车,找一个小饭馆吃饭。去脱衣舞俱乐部来一场艳遇。扔掉她的手机,换个一次性的。乘一辆公交车去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兜风。去缅因、加利福尼亚、新奥尔良、蒙特利尔、蒂华纳,吃龙虾、鳄梨、法式甜甜圈,看色情表演。
没有一个听起来吸引人。她惊讶于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些东西都应该是相当赞的。然而再次逃跑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欢呼雀跃,就像一杯漏了气的苏打水,气泡全部消失殆尽。
米莉安拿起龙舌兰酒,打破瓶盖。
一饮而尽。
爽滑酣畅,酒味微酸,一倾入腹。酒“逗留”在她的胃里,犹如一只健身袜浸泡于苹果醋和蝎毒之中。
她打了一个嗝。不远处,受到惊吓的鸟扑棱着翅,乘风飞去。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如同指尖的肉刺。她想挑出它们,尽管这意味着要去拉扯它们,直到它将她的手臂拉开变成两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有一个简单的可以抚慰心灵的解决方案——染发剂。可以让不愉快的念头抛之脑后的染发香膏。
再见了,丑陋的栗色拖把头,再见了,腐臭的旧头发,再见了,乖乖女。
你好,炫毙了的紫红色、火烈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