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垂落在电话亭上。
米莉安,正值十六岁的少女,把电话听筒贴在耳边。她的下巴瑟瑟发抖。
等待音响个不停。她不希望任何人接电话。快转到留言机,她心想。仿佛在做祷告,念咒一般。快转到留言机,快转到留言机,快转到留言机。这些话音在她头顶上空的空间回荡,它开始听起来有些荒谬了。
咔嗒。
“米莉安?”她妈妈的声音,微小且胆怯。她从不胆怯的,这就像她有什么被人偷走了一般。也许真的如此。
“孩子死了,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她当时也在医院,“上帝会好好照顾他的。”
“妈妈——”
“你在哪儿?”
“上帝不可能真实存在的。”米莉安说,喉咙生涩,眼睛浮肿。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感觉如同一颗破裂成一半的牙齿,神经末梢暴露在外。
“你不许那样说。快回家来,回到妈妈身边。”
“我不可以。现在出了一些问题。”有些事情她不明白。宝宝在她肚子里死了,但有些东西仍然存在。一些小幽灵,一些小恶魔,脆弱得像一只幼鸟的骨架。它改变了她。把她变成了一块多愁善感的海绵,一块吸收毒药的海绵,一块如纱布吸取血液那样汲取死亡的海绵。
她不明白——每次有人触碰她,护士、医生、医院外的保安,她都会看到最可怕的事情,他们死去的通灵场景,以及时间。这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感觉却如此逼真。
还有更多证据证明她失去了理智。这就像飞蛾——触摸飞蛾,粉末从它的翅膀脱落,一旦粉末脱落,飞蛾便再也不能展翅飞翔。
粉末,她想着,从她的翅膀脱落了。
“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就来帮你。”
“我要走了。”
“拜托,米莉安。上帝会保护我们。他会帮助我们渡过这个难关的。”
“这个,这个?这一切证明他只是一个……一个睡前故事,妈妈。为了让你感觉好一点……”她想告诉妈妈,她是多么地害怕,她只是一片苦涩的药,一只卑鄙的小啮齿动物,但她无法组织语言。她想咆哮、抱怨妈妈从没好好对待过她,所以她才那么不小心怀了孕。但这意味着,现在宝宝死去了,生活将重新回到过去,遭到摒弃、蒙受羞辱,以及让她如同置身于太过刺眼的聚光灯之下的上帝之爱。现在,米莉安再次恸哭。她不敢相信,她还有更多的眼泪、唾液和鼻涕,但现在都如洪水猛至,如同不可阻挡的悲伤之痛再次像一个大锤一般锤击她的胸腔。她痛得直不起腰。“我不会,我不回去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米莉安,我会做得更好。”
然后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没有。你不会的,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她猛地将电话挂掉。她倚在电话亭内的墙上,慢慢滑落到橡胶垫上,抱着双臂蹲成一团,旁边是烟头,糖果包装纸,还有死去的飞蛾。
她在那儿一直待到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