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我说。
那是你回到啤酒厂的第一周。你记得吗?我需要你回想一下,因为你的理解非常重要。
你出门的时候晒黑了。我晒黑的话看起来会很窘迫,但你的皮肤却是蜜色的。头发里有金色的小颗粒,眼睛比我记忆中更蓝。那明显很适合你,我是说,好天气。我真想扑上去紧紧拥抱你,只是因为舒了一口气。我放心了,你又回来工作了,尼布斯离开了,你车里的味道又回来了,你的手又放在了方向盘上。你坐在驾驶座上,而我坐在你身边。
“你被挠痒痒啦?”你说。
我不得不假装自己在想着笑话。不是个很好的笑话。两个劫匪和一条短裤。噢,哈哈哈,你笑着。笑纹在你的脸上绽开。“蛮好,”你说,“蛮好。”于是连我都开始看到它好笑的一面。
之后我问你是怎么享受假期的,你说:“是啊,是啊。”然后你说:“你想我了吗?”只不过你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那句话,就好像不会有人想你。
在你的门前为我筑一座柳木小屋,不时来屋中拜谒我的灵魂。“我有自己的生活,哈罗德。”我带着笑意说。
“那你都在忙什么?”
“哦,平常的事啊。”我无法看你。我想起戴维在皇家舞厅里蹦蹦跳跳,保镖不停地松着肩膀。我想起我教戴维跳狐步舞时,他脸上的专注。
“你还好吧?”你问。我告诉你,我需要停车。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或许是太阳的缘故,你说。我说,或许是吧。我只是需要透口气—— “有些事情让我担心。”我说。
你把车停到小厨师咖啡馆的路边。你努力回忆一下这件事,哈罗德。你在照不到太阳的地方给我找了一张桌子,然后去柜台帮我点了杯茶。我看着你从后兜里拽出钱包,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你的话让那个收银的姑娘笑了。
哈罗德?我发话了。
但你打断了我。你要不要糖?
我又试了一次。哈罗德?我说。
要不要再来点奶?
不要。谢谢你。不用再加奶。我的茶这样就很好。哈罗德—— “我妻子也在担心。”你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哦?”
“她担心我们的儿子。”
“为什么?”我感觉透不过气来。
“哦,你懂的。他不是小孩子了,我猜。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她很想他。我觉得这个假期她都过得不太好。”
这是老天给我的暗示,让我告诉你,我遇到戴维了。我们跳舞了。但现在你告诉我莫琳在担心,我就词穷了。这看似很残酷。要想告诉你跳舞的事情,就有其他很多事情也需要交代——比如,像你一样,我也知道怎么跳舞。比如有时我去皇家舞厅,就为了假装某个陌生人是你。比如我在大街上救过戴维一次。比如他叫我不要告诉你皇家舞厅的事。还有,对,莫琳的担心是对的。你的儿子是个麻烦人物。
总而言之,要在小厨师咖啡馆里说明的事情太多了。
我和你面对面,隔着一张薄板桌子,我感觉话语都枯竭了。我把头埋进手里。
“头疼吗?”你说。
“我会没事的。”
我去洗手间里冲了把脸。在镜子里不小心看到自己,我惊恐地发现,我看起来那么疲惫和紧张。
我们走回你的车,你的儿子已经在我们两人之间造成一小条黑暗的裂缝。
我真希望那天告诉了你真相。